在江苏南京城墙的诗词意象群中,除怀古与史鉴之外,“寄托心灵”也是其重要特征。南京历代城池地址不断变迁游移,囊括了许多具有典型性的文化意象。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中的凤凰台就是一例:
此诗写于天宝年间,李白受排挤南游至金陵,途经凤凰台所作。凤凰台在今南京城之西南隅的花露岗(古称凤凰山),是六朝著名古迹。明代马生龙在《凤凰台记事》中提及,“筑京城,用石灰秫粥锢其外,上时出阅视,监掌者以丈尺分治。上任意指一处,击视皆纯白色,或稍杂泥壤,即筑筑者于垣中,斯金汤之固也”,佐证了凤凰台为南京城墙旧址的重要组成部分。凤凰台对后世文化影响深远,清代王友亮《落星冈怀李白》诗云:“鹭州寂寞凤台荒,醉卧落星冈畔石。”在“怀李白”的同时,进一步夯实了凤凰台的文化地位。如今凤凰台已不复存在,仅留考据的遗址方位,今天南京城墙的中华门至集庆门之间已增设“凤凰台上”内部阅读空间,以为纪念。 又如以“梅妻鹤子”闻名的林逋所作《台城寺水亭》诗云:
虽然时至今日台城内的台城寺已不在,但这种冲淡之气是可以穿越时空、触心而及的。凡此种种,都与城墙密切相关,城墙提供的不仅是一个可供活动的场所,更是一个能够联结古今的秘密通道,在这个时空环境里,人们登的不仅是高,更是古与今的落差与转变。在这种历史的氛围中,对民族文化与根脉的感恩之情,油然而生。 南京的筑城史在明代达到高峰,之后走向衰落,这是城墙原始作用没落的一种体现,也是新的文化遗产价值崛起的起点。在这段过程中,诗词中的南京城墙意象呈现出了新的规律,即封建王朝思想不断弱化、民族国家思想不断强化,且涵化与互化特征越来越凸显。 城墙从最初的某个王朝、某个历史事件的指代象征,拓展为中华民族、历史全程的见证。将南朝诗词与近现代诗歌进行对比,不难发现这种从“对旧王朝的追思”到“对家国的追思”变化的趋势。南朝时期鲍照作《还都至三山望石头城诗》:“攒楼贯白日,摛堞隐丹霞。征夫喜观国,游子迟见家。”此时,城墙的存在仅限于对国土、田园的思念之情。到晚清康有为写作《游金陵明故宫及孝陵秦淮旧板桥》时,明故宫在诗人笔下所象征的不再是某个朝代,而是寄托了诗人对国运衰微的忧患。至民国时期余天遂的《初发金陵》,这种情感进一步得到强化:
诗人极力强调石头城的“高拥”,以及南京作为“旧帝京”的权威,而后笔锋一转,又提出了“地势天堑不如民情”的中心思想,进一步强化了家运同国运、民心可胜天的主题。 纵观南京城墙诗词,地缘性不断丰富与强化,家国之思也越来越浓重,这是南京城墙作为意象群不断成熟的体现,也是南京城墙文化价值不断提升的反映;而这种复杂的历史渊源与沉重的城市苦难,也成为南京诗性文化的一个特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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