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与罂粟文/小蔡 直到很久以后，我依然清晰记得那个阴雨绵绵的夏天，一捧“覆盆子”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1996年的暑假，就像是天漏了一样，阴雨连绵几个月。 那时父亲在外打工，我与母亲独自生活，家境贫寒，每次看到邻居小孩的零食水果都直咽口水。 那天母亲打猪草回家，手里捧着满满一帽子覆盆子。 这是老家一种野生水果，也是常用滋补中药，能够滋补肝肾，大量服用有一定泻下作用。
偶尔也会采摘一些路边熟透了的吃，但毕竟不多见。 母亲说，她在山里见到这棵红的特别好，就全部摘下来了。 馋了很久的我，一个晚上把一大捧覆盆子全部吃完。 到了当天半夜我就开始发烧，紧接着开始又吐又泻。 母亲吓到了。天刚蒙蒙亮就煮了猪食，将猪喂饱，背着我冒雨前往镇上的医院看病，到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镇医院很小，医生也只有一位。 医生诊断是细菌性痢疾，进行输液治疗。 以现在的知识来看，当初服用一些“理中汤”或许就能治好。 由于输液完还要赶回家，镇上离家约20公里，医生可能是看出母亲的急迫，告知可以把输液速度开快一些。 不料只开快了一会，我就赶紧手臂有些痛，目前检查发现手臂已经肿了，只能压下内心的焦急，将输液速度开到最慢。 那天回家路上，难得没有下雨了，月亮高悬空中，我在母亲背上，感觉到她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前胸，就下来与她一起走路。
母亲又说我走的太慢，重新将我背在背上。 到家已经很晚很晚了，母亲将猪喂了，才把剩下的最后两个鸡蛋拿出来打在盆里，又下了很多燕麦米、一块红糖，揉成一个个的饼上锅蒸，蒸透后取出一个让我吃。 我吃不下，吃了一口就开始吐了。 母亲又将剩下的饼用塑料袋一个个包起来，那时我就知道了，这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干粮。 第二天母亲起的更早了，我还在睡梦中就被背着前往医院，到的时候，医院刚刚开门。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早出晚归。 而我依然吃不下，一吃就吐。肚子里没有食物，又一直拉肚子，刚开始几天拉一些菜色的出来，后来每次拉出来的都是血水了。 之后身体越来越差，到了完全无法下地走路的地步。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我问母亲：“治了多久了？” 母亲说：“半个多月。” 但我分明记得已经过了20多天了。 那天早上，我们到的很早，医院还没有开门，在医院门口等的时候，母亲喂了我一些红糖水，喝下去不一会儿还是吐。 医生过来说：“不治了，治不好，你们去县城治。”随后门也不开就回去了。 好像意识到什么，我突然精神了，看到母亲一直在抹泪，手足无措，我拉着她走，我说：“我们回去吧，会好的。”母亲哭的更大声了。 旁边门面的人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情况，我听到有人出谋划策，说大烟炖羊肉可以治好，谁谁谁家孩子就是吃这个吃好的。 民间俗称的大烟就是臭名昭著的罂粟，是毒品大烟的原材料，有一千多年的种植和药用历史，《本草图经》记载：罂子粟，健脾开胃、清热利水。主泄泻、痢疾、反胃。 那个年代，一些饭店会非法将其添加到调料里。 母亲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打听好了哪里可以买到这些后，背上我就往镇东头的羊肉汤馆走。
老家的羊肉汤与其他地方还是有很大区别，老家主要是吃羊肉，羊肉连同骨头、羊杂一起剁成块一起炖煮，吃的主要是羊肉，所以价格也不便宜，据说只有镇上的有钱人才吃得起。 羊肉汤锅馆装修的非常豪华，老板是个络腮胡的壮汉，光着膀子正在炖肉，胳膊上的纹饰让人看着就害怕。 母亲开口问：“能不能卖五角钱的羊肉给我们。” 老板嗓门很大：“小碗三块，大碗五块，爱吃吃……” 母亲明显被吓到：“小娃儿不好过了，三块钱的他吃不完。”说到后面，声音都有点听不清了。 其实她那里是怕我吃不完，治了那么长时间，早就没有钱了。 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摇了摇头。 转身用塑料袋套在碗上，又朝锅里舀了两勺倒在碗里，把碗往桌上一扔，汤溅了不少在桌子上：“五角钱，打完羊血给你，提起回去吃。” 但我没有看到羊血，分明是满满一碗带皮的羊肉。 母亲背着我走了一段，老板又追过来，他左右张望后，把一粒罂粟塞在母亲手里，低声说：“回去撕开放羊肉里面煮，不要输液了，最近小娃儿都这样。”然后转身走了。 那天，母亲破天荒买了一些橘子，两根甘蔗。 到家还很早，外婆、大舅、舅妈、表姐他们都来了，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找外婆和大舅拿主意，我们几家隔得很近，听说医院不治我，他们都过来了。 在火边找了个羊毛毡给我躺下，母亲忙着煮羊肉，隐约听到外婆在安排大舅送我到城里治，分配怎么找车，怎么出钱的事。 羊肉汤没喝几口，但是这次终于没吐了。 睡到半夜就觉得饿，渴，母亲又起来将橘子和甘蔗烤熟，橘子一瓣瓣掰下来，甘蔗也去皮切断之后分成小块，我一一吃下，没有吐了，也没再拉肚子。 天刚亮，大舅来叫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便主动出去开门。 最终县城还是没去，又将剩下的羊肉汤分两顿喝完，已经基本全部痊愈。 在中医当中，这两味都是药，覆盆子是滋补常用药，如大名鼎鼎的“五子衍宗丸”“全鹿丸”等成药，均使用覆盆子配伍。 罂粟是一种毒品，有成瘾性，长期服用会产生慢性中毒，而其提取物鸦片、海洛因，是几大毒品之一。
清代名医郑钦安说过：“病之当服，附子、大黄、砒霜是至宝；病之不当服参芪、鹿茸、枸杞，皆是砒霜。” 徐大椿的《人参论》中也有一句流传很广的名言：“砒霜救人无功，人参害人无过。” 古人认为“用药如用兵”，无论服用任何药物，都应该辨证分析，当补则补，该泻则泻。如果药不对证时，补药覆盆子能杀人；若是对证，毒药罂粟亦可救人。 世间没有绝对的毒药，也没有绝对的补药，罂粟的滥用曾经为中华民族带来巨大的创伤，一度被禁，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党英明的领导下，严禁非法种植罂粟的同时，新疆等地区有特种种植，可供药用，在确实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合法合规买到罂粟壳入药。 这次的事件，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不然开篇我也不会说为我的人生带来巨大改变。 罂粟真的能治愈痢疾吗？ 且听下回分解。 2024/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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