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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书略录(“瘦马”等)

 学海岸边一过客 2024-01-30 发布于北京

笠堪《谈明代的妓女》有句曰:欲为名妓,必先自幼教养而成,……以备将来“摇钱树”之选,……在扬州,号称“瘦马”。由此想到,马致远散曲《秋思》“古道西风瘦马”,或亦可作此“瘦马”解;念全曲体味,特别是结尾“断肠人在天涯”,以此“瘦马”代入,意境幽扬通畅。

清初《啬庵随笔》谓:杨都谏疏参浙XX事,部覆递回原籍审问。即肆行无忌,出入肩舆,摆列金字朱牌,大书“奉旨质对”四字。通国诧以为奇。宪访渠犯解部究罪,其船水牌上大书“奉旨进京”。又一流徒(徙?)举人,认工赎罪,从上阳堡发回措赀,水牌亦大书“奉旨回籍”。以犯罪对质,回籍筹缴罚金,亦称奉旨,洵属新颖。其事若非故意玩笑,即系十成官迷。(五知《堪隐随笔》)

王乙之《赵撝叔论书手扎》中有写给梦醒的一封信,读来比较有趣,录全文如下:

来纸书六屏,一对,两扇。又一篆幅,勉强从君意亦书之。册子六叶,则不能书,何以故,古人作书大小长短不能限制,以取画(划)一,惟科举卷子乃有之。若限以行款作四体书,不惟大失古法,且使作书者化为车中新妇,试问能适情乐性乎?推尊意不过欲弟多作数字,恐不画直格,则一纸涂数字以塞责。不知弟非此种不肖伎俩,而君为此,转类市人之买菜求益矣。弟从前之不愿为君书者,以君为何太史弟子。太史之视弟如仇,前在杭州,同宴会者数次,太史偪弟论书,意在挑战,以行其詈。弟一味称颂太史之书,为古往今来,生民未有,彼无可伺衅而去。然犹向其乡人大肆诟厉,类村夫俗子行径,殊可笑也。君于论书师太史,而以许侍郎合之,善矣。又加以吴让老(吴让老太史所丑诋者),则置簑笠翁于朝衣朝冠之侧矣,可骇亦可敬。又欲奖许鄙人,深为惶悚。弟于书视让老则同而异,于何、许则风马牛之不相及矣。不识君何以取之,故不愿书也。今读前后五六书,恳拳如此,虽土木偶,亦当有灵,故为君书之。然当与君约,如真意欲为弟刻板数纸,则不必为四体书。弟于书仅能作正书,篆则多率,隶则多懈,草本不擅长,行书亦未学过,仅能稿书而已(二字见艺舟双楫)。然生平因学篆始能隶,学隶始为正书,取法乎上,仅能乎中,此甘苦自知之。惟君果能刻,当以旧藏库宣作二寸许大字屏幅相赠。如以为不然,则不复作,但就君寄来者涂之塞责而已。此节伏望速示,以慰远忱。或君别有所见远过弟者,不妨详审反复,以为教学相长之事。君为太史弟子,征书尚及鄙人,则与世间赏鉴大异,窃恐太史闻之,转以君为叛道也。奈何奈何。弟又顿。

国朝书家无过阳湖女士张婉紃,名伦英;君求而得之乎,若能知此士书,又不必有天下人书矣。

赵之谦(撝叔),清代著名书画家、篆刻家;文中提到的“何太史”即何绍基(子贞),清朝名诗人、画家、书法家;“吴让老”即吴熙载(让之、攘之),亦清代篆刻家、书法家;三位都是名人。收信人“梦醒”盖为“梦惺”之误释;经查考,光绪十五年进士李应庚字梦惺,香山人,精金石之学,收藏碑版甚富。内文“许侍郎”指谁,不清楚;最后提及的张伦英,似不出名,查“百度”有简介。

章太炎本身是一位“茂才公”。有一次在沈子培面前,章氏又在作着“载湉小丑”一类辱骂,沈氏即对他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可以不必多提了,何况君家还是三世受着国恩呢!章氏立刻辩护他本身之应试,完全是被强奸而非出诸自愿。不料沈氏驳他的话,却是非常风趣而有力,他说:“讲到强奸,本人刚巧是研究(与执行)法律的,照法律的规定,强奸只有一次,一次以上便要作和奸论了,现在你的考秀才,同样是并非只经一次二次的事,所以也应该算和奸了……”章氏有点不好意思再强辩下去。

章氏喜臧否人物,并且少所许可,但对于俞曲园及谭仲修二氏,却极其尊敬佩服。如果有谁在他面前说俞、谭的坏话,那就要不问皂白,挥以老拳了。有一次在西湖的某处,跟梁启超等在一起,梁氏看见面前挂的一副俞氏所撰楹联,就讥讽地说:“喔,原来是一对鹁鸪!”章就闻而恚甚,动起武来了。(上二则见文载道《谈菿汉阁》)

清制每召见一次,称为一起,召见某人称为某起,传某人入谓之叫起。召见谓之见起,大抵军机每日见起。若有大事召廷臣会议于御前,则谓之叫大起。(瞿兑之、徐一士《读翁松禅甲申日记》)

以上资料来自《艺文丛辑》第十九编;以下来自金克木《末班车》,中央编译出版社

古罗马共和国的西塞罗在他的名篇《老年》里说:“每个人都希求活到老年,但他们又怨恨老年的到来。”他说这是愚蠢和荒唐。没得到的总想得到;得到了,又嫌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小时候祝“长命百岁”;离百岁还远就有种种不舒服,又恨不得年轻了。(《小辫子老头》)

王朝不等于时代。秦、隋、元作为王朝都只有几十年,所开创的制度却是汉、唐、明、清的渊源和范本。大帝国是短命王朝的继承人;秦、隋、元好比书的引言、概论。(《元代的辉煌》)元代不等于元朝,更不等于蒙古族;蒙古史不等于元史。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率领大军横扫亚洲直至欧洲,那是世界历史的一部分,不属一国。单说元朝,元朝史可以从元太祖成吉思汗灭西辽(1211)算起,也可以从元太宗窝阔台汗灭金(1234)算起,或者从元世祖忽必烈汗定国号为元(1271)并且定国都于大都(北京)算起。讲中国文化史也不能以朝代分,更不能讲正统。作为近代文化史的开端,元代文化包括辽、金及南宋后期直到明朝初期,从十三世纪到十五世纪;这和欧洲的“文艺复兴”差不多同时而稍早。这个时期内,中国的社会生活、学术思想、科学技术、文学艺术都开始了巨大变化,直贯明清两代。(《金、元旧书新刊》《文化百川汇大都》)

必须区别官、僚、吏,不能含混。萧何本来是吏,宋江也是吏,他们是基层统治者,执行者。僚是幕僚,李斯、张良、陈平、诸葛亮、吴用都是僚,李鸿章本来是曾国藩的幕僚。官是决策者,拍板定案,分派人任职;官的核心是皇帝,皇帝还要和周围的人组成核心。奇人武则天,先当僚,后称帝,又改革吏治。她贞观十一年(637)入宫,虚岁十四,成为才人得以接近皇上;到贞观二十三年(649)太宗驾崩,武才人度过了13年以帝为师的学徒时代;她出宫为尼修行又是5年,是反思时代;到永徽五年(654)再度入宫,古时已算中年妇人。这时高宗迫切需要一个政治助手,一个亲近而能干又可靠的首席幕僚,于是选中了父皇亲手培养的这个“弟子”。他们的结合,决不是由于色貌和情感而是政治需要。在这样密切合作的两人之间,不能容忍一个无僚之用而比僚位高的第三者,因此武昭仪必须成为皇后!在他们之前一千年的秦二世杀李斯,在他们以后一千年的康熙去鳌拜,走的是同一轨道。(《李约瑟·王亚南·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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