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与战火中的白求恩大夫

 天下文学文摘报 2024-01-30 发布于内蒙古

编前 冯戴,193712月参加八路军,1939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后方医院护士长、所长等职:解效后曾任绥东专署医院院长。上世纪50年代后,他一直在鸟兰察布市基层医院工作,1997年去世。冯毅离休后,常常回忆起战火中的岁月,本文就是从他十几本厚厚的目记中所摘录的。

19377月的卢沟桥事变后,我不得不提前结束在大同耶稣教堂学校的学生生活,于9月末途经浑源辗转回到我的家乡灵丘县落水河村。当时平型关大战结束不久,路经平型关时,我看见到处是死人死马烂汽车的战场景象。当时丘会魁(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率领的八路军灵丘支队正在离落水河邻近的三山村驻扎,12月底,我和表兄曹勇背着家人,偷偷跑去三山村参加了八路军山西灵丘支队。当时我俩都只有十几岁,个子小,背不起一支小马枪。1938年新年刚过,丘会魁支队长对我俩说:今天是16日,我已和司令部联系,派你俩去浃源军区卫生部学医。随后,我和表兄曹勇被一起送到浃源军区卫生部,开始了卫生兵的生涯。

     当时,我虽然只有初中一年级文化,但在部队里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在组织培养下,19395月,我在河北浃源由指导员魏生、护士长王友贤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被选调到河北省阜平的白求恩学校学习,成了白求恩大夫的学生。当时,白求恩大夫亲自编写教材,并为我们授课。他对学员的要求极为严厉,要求我们准确领会他所讲授的救护理论和技术规范,他讲一遍后,常常让我们站起来复述一遍,假如有所出人,他甚至会用手杖敲打我们,要我们必须记住。在上解剖课的时候,他常常让学员肩扛条死尸大腿,不许颤抖,以此增强学员的临床胆量。这对当时只有十几岁的小学员来说,的确是一种考验。

     在白求恩大夫的指导下,我们这些学员在进行理论学习的同时,很快就开始临床手术实践了。由于我个头小,不得不站在凳子上做手术。白求恩大夫除了给我们做示范手术外,还亲自为我们做医助,为学员递手术器械,指导学员完成手术的每一个关键步骤。这样严格而超负荷的训导和实践,很快让我这个一向害怕看见血和死人的小鬼,成长为一名勇敢挑起救护责任的卫生兵。

     在药物匮乏的特殊时期,白求恩大夫发明了一种叫BPUL的药物,是广泛应用在各个医疗队的有效药,我们也跟着他学会了很多自制药品。当时,绷带纱布都是用白粗布剪制而成,用过一次洗干净消毒后接着再用,直到用得完全不能用了才扔掉。

     白求恩大夫对我们的理论学习和手术救护的每一细节都极为严格,对我们的任何失误(包括器械消毒这样的事),都极为恼怒。然而,他对八路军伤病员的关怀却是体贴入微。当时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及超负荷的工作,军区医院专门为他准备小灶。可他就是舍不得吃特供给他的那颗鸡蛋,特供小灶也分给重伤员吃,自己与八路军普通医务人员一样过着艰苦的生活。

      

     我们这些经过培训川的学员,很快都成为活跃在晋察冀抗战前线的医疗骨干。我先在白求恩医疗队做消毒员,后做助手。193910月底,白求恩大夫计划回加拿大,当听到日寇要在冬末扫荡的消息,他推迟了回国的计划。当时驻扎在河北易县甘河净村的八路军一分区后方医院收容了大龙化战斗中的一大批伤员,急需手术治疗。听说白求恩医疗队到来,卫生部长张杰命令所长于克昌整理医院,欢迎白求恩大夫。医疗队在甘河净工作了一个多月,大小手术做了100多例。

     不久,杨成武司令部通知冬季反扫荡开始了,敌人正向黄土岭、摩天岭进犯。请白求恩医疗队赶赴前线。白求恩大夫走之前,又去看一个头部重伤的伤员,检查了伤员的伤情后,他立

刻对手术队长王道建说,限半小时把手术前工作准备好。由于时间仓促,白求恩大夫没有戴手套,就是在这次手术中,白求恩大夫被伤员的小骨刺破左手食指,不幸感染中毒,于1112日在河北省唐县黄石口村病逝。噩耗传来,白求恩医训班的每位学员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我当时正在前线工作,得到通知后,部队沿途把我们几个学员护送回去,参加了白求恩大夫遗体告别仪式。白求恩大夫留下的全套外科手术器械两箱,由手术队长王道建转送给了我们,我有幸得到

一把止血钳。白求恩大夫的突然离世,让我们痛不欲生,大家都用更加努力的工作来表达对他的怀念。现在想来,我在白求恩学校除了学习到战争外科、战场救护、战伤疗法等适用知识,还学到了白求恩大夫那种因陋就简,一丝不苟,自己动手、创造性开展救护工作的精神。

     白求恩大夫逝世后又来了两位印度大夫,一个叫巴苏华、一个叫科棣华。

     

     1940年,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八路军医院有两个医疗所及100多名伤病员在河北易县山区一个叫小兰峪的村中驻扎。村里住不下的伤员住在村外的山洞里。在深秋的一个晚上,侦察员在距驻地不远的蝙蝠岭发现日本鬼子活动。得到消息后,所长于克昌命令我们拂晓前转移。没想到,日本鬼子可能事先已知道医院的驻地,抢先赶来了。当时,我带了准备转移用的干粮去给住在山同中的伤员分发,正巧被围在了日本鬼子设下的包围圈外。村里除少数医务人员突围外,大多数在梦中被包围。有的伤员还没有穿好衣裳就被日本鬼子从被子里抓了出来,用绳子拴起来,一条绳子拴5个人,把被俘伤兵集中在河滩上,全部用刺刀活活捅死了。天亮时,日本鬼子又放火烧了房子,把能做苦力的其余俘虏押走了。

     我伏在山坡上的草丛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被俘,自己亲手治疗的伤兵被刺死,那一阵阵剧痛像刀一样剜着我的心,瞬间我失去了知觉,直到下午老乡回村后,我才在他们的哭喊声中回过神来。

     1941年,敌人的扫荡更加疯狂。我的表兄曹勇因患了打摆子病,在追兵过来时发作,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活活挑死了,我们医院7个护士排只剩下了40多人。直到扫荡结束后,表兄曹勇的遗骨才得以在牺牲地安葬(解放后迁至灵丘烈士陵园)

     秋季来了,敌人的大扫荡升级了。汉奸带路,他们熟悉八路军医院经常活动的地带,给八路军伤病员的转移带来很大不利。在强大的敌人包围中,我们被逼上了狼牙山。狼牙山山高路险,当时除了有一条羊肠小道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和两个护士带了3个轻伤员组成一个小组(其中包括一名侦察员)上了狼牙山。在我们后面陆续上山的有工兵连和一个步兵连(著名的狼牙山五壮士所在连),我们在山上听到的全是枪炮声、喊杀声。侦察员和我商量侦察清具体敌情后再决定突围路线。黄昏时分侦察员回来说:司令部的人也在山上,敌人用重兵包围了狼牙山,我们小组需向有战斗力的部队靠拢。敌人退走后,我们小组下山回到医院。狼牙山战斗中的伤病员在群众的掩护下被送往医院,其中有一位连长,一只眼被打坏了,他正是五壮士所在连的连长。

在敌人向他们发起第二次冲锋时他就负伤了,为了掩护他们团撤退,命令一个排阻击敌人,大部分伤亡,后留下一个班击退敌人多次进攻。这个班坚持到弹尽粮绝,等敌人进人伏击圈时,班长投扔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尔后用身边的石头砸进攻的敌人,最后他们被逼到悬崖边上,5名战士誓死不当俘虏,从山岩上跳下。其中两个战士被树枝架住脱险,敌人走后把他们救下来,腰椎骨折了。我所在的医疗所为其中叫宋学义的勇士做了紧急救治。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艰苦抗战的烽火岁月,始终留存在我的记忆深处。

作者;冯毅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