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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说杨骏掌权是西晋大乱的导火索?这是道送命题,司马炎却无奈

 老易说史 2024-02-05 发布于湖南

权力这玩意,在很多时候是自带独裁性质的,因为这玩意要是用民主思维去共享,大抵最后是一地鸡毛,因为人性之中的自私和贪欲往往是难以预防和控制的。

所以,古往今来的皇帝天生的使命就是巩固和保护权力的集中,只有这样,皇权才会有最起码的权威和尊严。

但司马家当上皇帝的方式比较特殊,他们基本上把自己的人设败坏在了街头直播间,世人皆知他们家的权力是非法所得,所以谁都可以冠冕堂皇地抵触他们。这就导致司马家的皇权从一开始就没啥底气和自信、权威和尊严。你一个搞灰色产业发家的,还想让别人真正把你当成一个成功企业家或者大富豪去尊重?

这就导致司马家要想真正坐稳皇位就必须努力去讨好那些有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司马炎建立晋朝正是这么干的。他广封宗室王爷、拉拢士族集团,活生生地把西晋集团办成了名副其实的股份公司。股份配比大致是:司马炎这个法人占股40%,司马宗族占股30%,士族集团占股30%。

司马炎和司马家占据了绝大多数的股份,如果司马家的那些小股东能够死心塌地地去拱卫司马炎一系的皇权,这事也就慢慢地形成了稳态,将就将就一下,晋朝也能凑合着把日子过下去。虽然谁都想当独资公司的老板,但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当个合资公司的董事长也挺不错。

关键是,对司马炎一系皇位传承的最大威胁恰恰是来自于司马家内部。司马师和司马昭两兄弟先后都当过司马家的掌门人,这两脉的后人都是有继承资格的。有点类似于后世宋朝的情况,赵匡胤、赵光义两兄弟的后人天然就存在竞争和敌对关系。司马炎当上皇帝后,第一个接班人司马衷就是个大傻子,从而让他那十分贤明的弟弟司马攸(过继给了司马师当儿子)具备了无与伦比的竞争优势。

司马炎虽然动用了很多手段去压制他那个自带威胁感的亲弟弟,比如早早确立太子、逼着朝臣大佬贾充站队于自己的太子、让司马攸配享太庙从而坐实他的臣子身份等等。但是,这些是无法真正让司马攸和朝中大臣死心的,大家都会觉得尊奉一个傻子为老板,实在有点侮辱和委屈自己了。

公元276年,司马炎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十个月,结果很多人以为司马炎闯不过这一关了,便暗子里开始了拥立司马攸的各种谋划。司马炎病好之后,立马着手继续修补他们家那四处漏风的权力大厦。

司马炎把积极为司马攸联络的洛阳令夏侯和调为光禄勋,让他提前进入了养老状态;把关键时刻态度模棱两可的大佬贾充弄成了太尉的虚职,收缴了他手里的兵权;然后还把弟弟司马攸弄成了司空,也是高级养老编制。

完了之后,司马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自己那个傻儿子很明显是没法自己去打造和控制一个稳定的局面的,他是离不开“监护人”的,自己百年之后,他该怎么办呢?思前想后,他终于启动了外戚干政的大杀器。

外戚干政这玩意历经东汉一朝的血泪验证,已经被相关人士认证为了罪大恶极的不良政策了。外戚、宦官挤压和打击士族集团的既得利益,人家士族集团对外戚干政是极其反感和抵触的,袁绍策划的汉末大乱,就是要剿灭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的。

所以,曹丕建立魏国的时候,为了减少自己的权力障碍,其实主要就是示好士族集团,直接把“后族不得干政”写进了宪法。

黄初三年诏书明确规定:“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大家要注意曹丕的措辞,“天下共诛之”,这么狠的词上一次出现是400多年前的“白马之盟”中。这种示好性的政策中,出现这么狠的词,是不是跟我们现在发毒誓差不多?这说明皇族和士族之间的默契和共识是相当坚决和牢固的。

现在好了,司马炎突然之间宣布要开历史的倒车,要再一次不讲武德了,一石激起千层浪,西晋的小股东们士族集团不干了,用各种方式抗议,主观情绪上和核心利益上与司马炎一家子渐行渐远了。

外戚不得参政,这是默契运行了近百年的政治传统,这是我们士族集团支持你们皇族的先决条件,是皇族对我们士族的一种利益承诺和保护,结果你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了。

首先解释一下“士族集团为什么对外戚参政如此反感”?“外戚不得干政”和“白马之盟”其实潜在逻辑是一样的,是一种利益承诺和利益交换。言下之意都是:你们(士族集团和军功集团)要世世代代拱卫、支持我们皇族,然后我们把官僚系统的相关权益打包交给你们,咱们关起门来玩自己的,不准其他人轻易闯进来。就跟我们现在打造一个内部小圈子似的。

从曹魏到西晋,近百年的大浪淘沙,当时留在朝堂的士族代表全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士族高门、世家大族,这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绝不会轻易对司马炎妥协让步的。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贾充和羊祜其实也带有一定的外戚身份,他们为什么可以进入西晋的权力核心圈呢?因为贾充的女儿贾南风此时还不是皇后,他暂时算不上真正的外戚。而羊祜的姐姐是司马师的遗孀羊皇后,跟司马炎这个皇帝也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所以,他们可以打擦边球进入权力核心圈。

当然,一个圈子的排外性往往并不是那么死板的,真正决定圈内人会不会强烈排斥你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你是不是人家圈内的自己人”。如果你是士族集团的自己人,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如果你不是,那不好意思,咱搬出规矩来,得跟你掰扯掰扯一下老规矩了。司马炎皇后杨氏背后杨家其实已经被士族集团边缘化了,这是士族集团不愿意接受杨家的根本原因。

杨家其实在东汉末年是能跟袁家PK的顶级豪门,也是“四世三公”,但是随着杨家名头最大的杨修被曹老板杀一儆百之后,这个传统豪门就开始逐渐落伍了。近百年没出什么大人物,杨家已经被逐渐挤到了士族圈内的边沿地带了。你们杨家近百年和圈内大佬没有什么交际,比如亲戚、同事关系,人家自然不会把你当自己人看。

那么,士族集团拿什么去对抗和抵制司马炎的不讲武德呢?

首先我们来看看曹魏的权力架构,曹操打天下时的权力架构便是“宗室掌军权、士族治天下”,曹丕坐天下的时候,把他爹的权力架构结合东汉的经验和教训改良了一下,他加大了百官的权重,然后把原来宦官和外戚的戏份都交给了宗室。宗室中通常是选择一些没有继承权的亲戚来掌权,既杜绝了他们篡逆的名分可能,又分散了他们权力集中。而百官则是给名望、给待遇,唯独不给兵权。

曹魏这一套权力架构的设计其实是比较合理的,但是大家还记得司马家掌权的过程吗?司马懿掌管兵权就是从曹魏宗室大佬一个个意外死亡开始的,突如其来的权力真空被司马懿当仁不让地插补进去了,直到后面,曹爽想赶他们出来也无能为力了。

后来,司马家篡权之后,自然只能暂时沿用曹魏的权力体系,司马炎增加了宗室的权重,将百官明确升级成了九品中正制下的名门士族。众多宗室虽然都分到了军权,但关键州督军事还是他们的姻亲与密友,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士族集团的人。

也就是说,司马炎建立的西晋绕来绕去,依然没法绕过士族集团。他们司马家明面上控制了几条大动脉,但其他的毛细血管却全部掌控在了士族集团手里。

而且随着时间的演变,司马家的宗族和士族上层通过不断通婚,慢慢变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整体。

士族集团背后那张无孔不入的关系网,便是他们对抗和抵制司马炎的底气,也是司马炎逼不得已要引入外戚集团来抗衡他们的根本原因。

可是,此时的外戚不是西汉晚年和东汉中后期的外戚,他们自身不够强大,依附的皇权也不够强大,人家士族集团完全可以爱理不理。

大家还记得造反的钟会吗?司马昭当年除了杀了那个过继给钟会的倒霉孩子外,敢把钟家的其他人怎么样吗?谋反这样的逆天大罪,统治者居然只敢诛除首恶,这在其他朝代大家敢想象吗?原因就是钟家是颍川四大家族之一,钟会他爹是钟繇是位居天下官品之首的太傅;他的哥哥钟毓是地方实权派,当过青州刺史、后将军,都督徐州军事、假节,后来又转往都督荆州军事;他的从外甥是大晋的第一届常委荀勖;他的侄孙女钟琰嫁了太原王氏的王浑,王浑的儿子王济娶了司马炎的闺女……这帮人中,你司马昭能杀谁?杀了他们,你还想篡权吗?

士族集团那个时候在政治上的排外达到了什么程度呢?只要你不是顶级士族的圈内人,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立下多大的功劳,说不认可你就不认可你,说要把你踩下去就要把你踩下去。

比如司马家的著名打手石苞,这位同志是出身寒门的,然后拿命去战场上换军功上位的,司马炎开国时,异姓功臣他排第一!然而,那又如何?

他在淮南做方面军司令时,他手下的高门子弟孙楚说侮辱你就侮辱你,第一次见面时就牛气哄哄的跟石苞说:“天子命我参你的军事!”因为他爷爷是孙资,是司马家的恩人。

楚既负其材气,颇侮易于苞,初至,长揖曰:“天子命我参卿军事”

还有淮北监军王琛,他也根本看不起出身寒门的石苞,动不动就弹劾他通敌叛国。

淮北监军王琛轻苞素微,又闻童谣曰:“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因是密表苞与吴人交通

要知道,石苞可是司马师一手提起来的嫡系哦。可即便是这样,司马炎最后还是被逼要对他下手,剥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回洛阳接受调查。

关键是,被挤兑得快要冤死的石苞还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忍气吞声地配合着。

苞自耻受任无效而无怨色

后来,司马炎都觉得如此挤压一个没有背景的大功臣,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便准备给石苞一个“司徒”的虚职养老。但被有关部门强行阻止了,他们认为石苞就配当下的待遇,不够格再提拔。有关部门是谁?还不是那些士族大佬。

有司奏:"苞前有折挠,不堪其任。以公还第,已为弘厚,不宜擢用

透过这些事,大家可想而知,司马炎突然自作主张地引入外戚参政,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司马炎想用外戚集团来稀释我们的股权?门都没有!不信,咱们走着瞧。

但有一说一,司马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连贾充那种跟自己有直接利益捆绑的大佬都在弟弟司马攸和儿子司马衷身上两头下注,他还能相信谁、依靠谁呢?只能引入外戚来给而给儿子保驾护航。

在司马炎的正妻杨氏被封为皇后,岳父杨骏被封为车骑将军、临晋侯之后,士族集团的剧烈反击就铺天盖地地卷过来了,大量的攻击就围绕“临晋侯”这个封号展开了。

有人说,诸侯负责拱卫朝廷,后妃家负责建设后宫,现在皇帝的老丈人以“临晋”为侯,这是祸乱天下的。

识者议之曰:夫封建诸侯,所以藩屏王室也。后妃,所以供粢盛,弘内教也。后父始封而以临晋为侯,兆于乱矣

随后,几个尚书又把矛头直接指向杨骏本人,说他没格局、没器量,担当不起如此重任。

尚书褚䂮、郭奕并表骏小器,不可以任社稷之重。武帝不从

反正就是各种长枪短炮不停地轰炸,看你司马炎怎么去护着你的老丈人?

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司马炎,决定强硬到底。同时,于277年再次主动出击——再封诸王。

首先是加封了自己的儿子玮、允、该、遐为王,这样就加强了自己这一脉宗室中的权重。

立皇子玮为始平王,允为濮阳王,该为新都王,遐为清河王

然后,抬出了历史大杀器《白马之盟》和《推恩令》的综合版。规定自此之后非皇子不得封王,原有的王爷要实行“推恩政策”。这样可以保证旁系的王爷户头不会再增加,实力会越削越薄。

自此非皇子不得为王,而诸王之支庶,皆皇家之近属至亲,亦各以土推恩受封

最后,又给宗室王爷们来了一次重击:诸王公更制户邑,皆中尉领兵。啥意思呢?中央给各诸侯国派军队的司令员,相当于剥夺了诸侯王的军权了。

完事之后,荀勖和杨珧(杨家的人)两个人又主动跳出来,给司马炎提出了类似于贾谊“列侯之国”的点子:

《晋书·职官志》:“咸宁三年,卫将军杨珧与中书监荀勖以齐王攸有时望,惧惠帝有后难,因追故司空裴秀立五等封建之旨,从容共陈时宜于武帝,以为“古者建侯,所以藩卫王室······既行,所增徙各如本奏遣就国,而诸公皆恋京师,涕泣而去。及吴平后,齐王攸遂之国。”

司马炎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很明显,正如上面引文中说的“以齐王攸有时望,惧惠帝有后难”,他就是在防他那个优秀的弟弟司马攸。他认为只有彻底把司马攸搞趴下,士族集团那些人才不会心猿意马,从而死心塌地地待在他们家这艘破船上。

但是,这些有用吗?有用但远远不够!因为不管怎么说,司马攸是司马师唯一法理上的儿子,而司马师在司马家的权力体系中,无论哪一方面都是碾压司马昭和司马炎的父子的存在,这个问题谁都绕不开。你司马炎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又不敢随意杀了司马攸,人家活着就有希望,你就一直防下去吧。

果不其然,转过年司马炎就又遇到了新问题了,278年六月,司马师的遗孀羊太后去世了,司马攸以什么身份参加丧礼是一个非常有讲究的政治问题。羊太后是太后编制,如果让司马攸以儿子的身份去守孝,那太后唯一的儿子是什么或者应该成为什么?如果不让司马攸以儿子的身份参加丧礼,可司马攸又的的确确是羊太后唯一的儿子,这么做有悖人伦,西晋“以孝治国”的政治纲领又站不住脚了。

司马炎的舅舅王恂直接表态司马攸不能行孝子之礼!

弘训太后入庙,合食于景皇帝,齐王攸不得行其子礼

但此时已经被司马炎逐渐疏远的贾充立马站出来充当搅屎棍,说不能剥夺司马攸行孝的权力,顶多只能减低他的对外规格。

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皆谓奉统承祀,非谓不得复其父祖也。攸身宜服三年丧事,自如臣制

相关部门也开始煽风点火,说贾充“服子服,行臣制”的意见前所未有,皇上您让司马攸直接按诸侯之礼走走过场就行了。(弄完之后,看看有没有人戳你的脊梁骨?)

有司奏:“若如充议,服子服,行臣制,未有前比。宜如恂表,攸丧服从诸侯之例

再次头疼的司马炎最终选择了贾充的方案。司马家的治国之本不能丢,丢了,司马家的皇帝就彻底变成了“三无人员”了,德、忠、孝,没有一样立得住了。

司马炎最终还是从礼制上宣告司马攸没有继承羊太后政治遗产的资格,也算是一种掩耳盗铃吧。

司马炎选择接受贾充的意见,其实背后还有一个深远的目的,那就是用三年孝期把司马攸给“软禁”起来,然后自己趁机去去巩固自身和自家的权威、夯实基础,扩大影响。

然而,就算司马炎再怎么长袖善舞,由于他引入了外戚,打破了皇族和士族之间的利益平衡,他就终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只能到处去缝缝补补了。因为大家熟悉的两个字“党争”即将成为西晋的一个内部炸弹,并愈演愈烈、四处扩散。

比如士族集团开始不断地扯司马炎的后腿,或者故意跟司马炎唱对台戏,就直接导致司马炎后来有点心态崩溃了,越来越容易失去理智了。

比如士族集团和外戚集团之间的互撕,逐渐失去了最起码的原则性,不管是私人恩怨还是国家大事,他们的立场都会不自觉地站在对方的对立面,而不顾合理与否。

比如司马攸这样有资历、有声望的人就更加会被士族集团拥护起来或者利用起来,以此表达、发泄自身情绪上的不满,攻击、裹挟司马炎的重大决策成为了常情。

比如外戚杨氏在司马炎的一手扶持下,顶着士族公敌的雷管羽翼渐封之后,士族集团挑拨离间,用历史先例挑唆司马炎要防范外戚势力,最后逼得司马炎又重新放还一大部分权力给宗室子弟,导致后来的“八王之乱”无可避免。

比如后来的贾南风有样学样,发起了新老外戚的血腥火拼,点燃了天下大乱的导火索。

如是因,如是果,一切早在冥冥之中注定,司马家上位的方式和手段,早已决定了司马炎这个超级缝补匠,终其一生都是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一定要认清自身所得的因果逻辑,一衣带水,很多收获都是渊源的,我们切不可把偶然当必然,不择手段地去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

请相信,不是你的,你是留不住的。

尤其是现在很多企业里的管理人员,他们是分不清他们所拥有的权限和地位是缘何而来的,总是不顾一切地防范自己的同事、去制裁自己的下属,以为这样,他们的既得利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其实这是相当错误的。

首先,你得清楚你的成功逻辑是什么,如果你是凭实力和功绩,实打实地干出来的位置,大可放心,一般人是抢不走你的位置的,你没必要防这防那的,防住要害就行了;如果你的位置是巧取豪夺得来的,你也没必要费劲心思去防范全天下的人,因为你不可能防得住。你引入啥新的帮手,都是枉然。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并不完全是所谓的弱懦,有时候,它也是一种豁达与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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