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衡阳日报:新春话对联

 稼穑居 2024-02-10 发布于江苏

新春话对联

王兆贵

  春节,民间习俗成亮点,其中一大场景便是贴春联。

  大约是自小就见惯了春联,我对这种古老的文体逐渐熟悉起来。春联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早期有老先生摆摊,现写现卖,后来被印刷品取代了。

  对联的修辞及格律大同小异,不过是新春吉祥之类的对偶句,却也雅俗共赏。据《蜀梼杌》记载:“蜀未归宋前一年岁除日,昶令学士辛寅逊题桃符版于寝门,以其词非工,自命笔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后世由此公认,后蜀末代皇帝孟昶是春联的创始人。

  除夕这天,再忙也要趁天黑之前,将“福”字和对联贴到临街大门上。贴对联本身不是技术活,却也有讲究,首先必须分清哪是上联贴右边,哪是下联贴左边。这就涉及对句的平仄问题:上联的韵脚通常为仄声,下联的韵脚通常为平声。不懂其中门道的人家,需向明白人问清楚了,做上标记,贴反了就会闹笑话。

  对联也叫楹联、对句,俗称对子,诗词歌赋中称为对偶句。作为传统文化样式,对句不仅见诸诗词歌赋及章回小说的回目,而且呈现于亭台楼阁,不论是大雅之堂,还是寻常巷陌,都能瞥见它们出双入对的身影。过去的商号、酒馆、药店等铺面,都会挂楹联。

  对联喜庆,百姓乐见,适合于多种场合。节庆期间的门楣或厅堂上,对联就更为常见了。即便我们进庙宇观瞻,迎面而来的门柱上,多半会有楹联的。在古装戏曲或影视中,我们也经常会看到才子佳人应景作对的桥段。《红楼梦》中有一场彰显贾宝玉才华的重头戏,曾被列入2022年高考作文全国甲卷,其中就有他为“沁芳亭”拟的对联:“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诗词中的联语,不仅对仗工稳,而且蕴含哲理。典例太多,不胜枚举。如徐宗干的咏炭诗云:“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记得上初中时看过一本《巧对精华》的小册子,其中辑录的并非从律诗中的对偶句,也不是尺牍类楹联大全,而是关于对对子的坊间趣闻汇编,体裁上属于笔记说部类小品,类似于今天人们喜闻乐见的段子,只不过是多了些机敏的应对技巧。这里不妨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其一说,有个擅长滑稽的书生,为一家梨园代拟楹联于戏台两侧台柱。上联写着: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下联写着: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段后评曰:“一意化两,是白描之好手也。”

  其二说,“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虽然是大白话,拆解倒也有趣。

  其三说,“醉汉骑驴,颠头簸脑算酒账;艄公摇橹,打躬作揖讨船钱。”这一则模状如同画卷,且极具动态,趣味性更强。

  对句乃中文特有的修辞方式,言近而旨远,文约而义丰,构思精巧,谐趣横生。其格式早已定型,讲究很多,非常严谨,不仅要字数相等,词性相当,而且要结构相称,节律相谐。您若读过李渔的《笠翁对韵》,基本上就能悟出其中的门道。说起来是简单的文字游戏,实际上却是古代语言教习的基本功。过去童子拜塾师或进学堂,在正式读经前,除了要背诵《百家姓》《千家诗》《弟子规》之类的启蒙读物外,还要习声律、对对子,有课后作业,也有当堂书对。文思敏捷的学生,就像武功精进的练家子,见招拆招,应付裕如,妙语天成,珠联璧合,同时也为日后赋诗填词做文章淬炼了出口成章的修辞才华。

  据说,张岱自幼聪慧,六岁那年正月某天,他二舅陶崇道手指墙上的年画,出上联:画里仙桃摘不下;张岱对曰:笔中花朵梦将来。陶崇道啧啧称奇,说他堪比南朝神童,夸为“今之江淹”。正月十五上午,张岱前往舅祖父朱敬循家看灯。午饭后,一客人指着天井旁的荷花缸说:荷叶如盘难贮水;张岱对道:榴花似火不生烟。满座客人无不称赞。

  又闻,铁嘴铜牙的纪晓岚,年轻时就有人给他出了个刁钻古怪的上联:鼠无大小皆称老;纪晓岚略加思索,就对出了下联:鹦有雌雄都叫哥。

待到新文化时兴后,对对子虽然不再是必修课,但在研习国学的师生中,仍然会被视为传统文化的精华。他们不仅收藏或者请人题写堂联挂在客厅或书斋,而且会自撰条幅砥砺操守以自警。由是观之,对联实乃国粹,可为诗赋添文采,毋须附庸自风雅。

附注:本文发表在《衡阳日报202421011人文合刊,责编胡建军。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