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李小环丧夫一心寻仇话说方德甚为忧愁，恐怕儿子失败，方世玉却安慰父亲不要害怕。陈玉书也笑道：“德兄请勿是愁，贤侄的本领不在洪老虎之下，明天打擂台，定可胜利无疑。那时争回我们广东人的面子，岂非十分光荣吗？”当夜亲自向世玉敬酒，以壮威风。一面派人知会在本地的乡亲英雄，明日齐集会馆，各拿兵器，同赴擂台，以壮声势。一宿无话。到了次日，各乡亲届时纷纷到来，陈玉书给方世玉与众人介绍，一一见礼已毕，于是大家威威风风，浩浩荡荡，齐望擂台处而去。 这时看热闹的人数，比往日更加多上数倍。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小孩子有多大的本领，岂非白白的来送性命？”有的说：“这小孩子本领不弱，昨天亲眼见雷老虎被他耍弄得满头大汗呢！” 不说众人议论，再说方世玉与父亲及陈玉书等众人到了擂台之下，把众乡亲分列一边。他抬头见雷老虎果然已经在台上等侯，于是他便脚尖抵地，纵身一跃，早已跳到台中站定了。方世玉抬头一看，雷老虎今天的打扮甚是威严，头戴色巾，身穿战袄，脚登班尖快靴。雷敎头见方世玉跳上台来，遂也向他打量，只见他头上戴了一顶英雄软帽，身披团花捆身，胸内藏着镔铁护心镜，足登九环剑靴，头圆背厚，肩阔腰粗，虽然如此英勇，但究竟还是小孩身材，身髙不满四尺五寸，比自己要矮一小半，所以毫不放在心里。 走上前去，双腕一抱，大喝道：“你这小畜生，竟敢如此大胆，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就是打死了你，也污了我的双拳。但你既来纳命，快快过来受死。”方世玉冷笑道：“休得夸口，有本事的只管来吧。”说罢，就摆开一路拳势，叫作狮子大摇头。雷洪一见，就用下一个猛虎擒羊之势，两手一展，照头盖来。世玉不敢怠慢，将身一闪，避过扑势，就望他胯下一钻，用了一个托梁换柱之势。 雷敎头见他来势甚凶，急忙把两手一翦，退在一边，就势用扱铁手一千字，向世玉颈项上打来。世玉把身一挫，也早避开。两人搭上手后，一来一往，共走了一百多路拳势，并无胜负。 髙台下的人看得眼花撩乱，不由齐声喝彩。陈玉书更加看得万分髙兴，拉了方德的手，连声称赞世玉的拳法髙明。方德虽然安慰，但事情还未完毕，究竟鹿死谁手，还未知晓，所以他呆呆的望着台上出神，心中暗暗念着老天保佑，这也可见父母爱子的情切了。这且表过不提。 再说台上两人狠狠的扑打不休。雷敎头见小孩子有这么好的功夫，居然没有一点破漏，心中也暗暗惊奇。于是起了一个恶念，立刻使用一路秘传工夫，名唤阴阳童子脚，大喝一声去你妈的，一脚飞来，竟把世玉踢下擂台。方德见此情形，不由心碎肠断，脸无入色，哭叫一声：“吾儿完矣！”几乎摇摇欲倒，昏跌地下。陈玉书也满头冷汗，呆若木鸡。 正在万分痛苦之时，忽然他又连连摇着方德之手，笑叫道：“德兄，别哭别哭，你快瞧侄儿又飞身上台去了。”方德一听此话，慌忙仰面用目望去，果然见世玉又跳上擂台。只听四周人山人海的观众大叫：“这个神童跌不死，真是奇怪呀。”方德也深以为奇，一时破涕而笑。 诸位，你道这是什么缘故？原来方世玉胸口原有镔铁护心镜保身，虽然被雷老虎已一脚踢碎，但却伤不得他的皮肉。不过换了别人，从四五丈高的台上跌下，至少也得骨折臂断，脑浆直流而死。但幸而世玉从小用药水浸炼过的，所以周身骨节坚如铁石，跌在地下，毫无一些损伤。 他虽然跌得七荤八素，但因为毫无受伤，所以在地上立刻一个鹞子翻身，冲天而飞，又跳上擂台。口中大骂道：“狗贼，小爷不会跌死，你且不要空欢喜。”雷敎头见方世玉被自己踢下擂台的时候，他是扬眉得意，满心欢喜，以为这小子必死无疑，但万万也料不到方世玉又会复上台来。心中吃了一惊，暗想：这小子是人是鬼，难道是天上神童吗？因为刚才那条阴阳童子脚踢出去，至少有五六百斤力量，现在他居然能够受得住，那么我就是再用拳打他，也是枉然的了。 雷教头这样的沉思，心里不免慌张，手脚也就慢了，反而倒有些招架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忽听一声响，只觉左腿一软。原来世玉上台之后，一个连环腿，好像西风扫叶般的滚来，他的九环剑靴，早已踢中他的左腿上了。 雷洪被世玉这一腿踢中，他的左腿已是流血，知道事情不妙，要想往台后退身而逃。但方世玉紧紧逼着他，一路太极拳排山倒海打去。雷洪已经受伤，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身子向后一仰，世玉又是一腿踢去。雷洪大叫一声啊呀，呀字还未叫完，早已跌下台来，只见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 台下着热闹的人，齐声喝彩，尤其是陈玉书与一般乡亲，更加高声欢呼，快活得了不得。方德急得一身大汗，也微微的笑了起来。雷老虎的门徒，因为昨天吃过方世玉的苦头，知道他的厉害，所以不敢动手，也只好抬了师父的尸首，回去报告师母了。 当时方世玉跳下台来，陈玉书与众乡亲一齐向他道贺，大家欢欢喜喜的一路鼓吹，一路放着花红鞭炮。世玉骑了高头骏马，得意洋洋，好不威风的回到广东会馆，大开中门，摆酒贺功，一番热闹的情形，自不在话下。 不说方世玉、陈玉书等兴奋无限，但雷老虎家中却是哭声震天，悲惨万分。原来雷洪的妻子姓李，名叫小环。她的父亲李雄，混名叫做李巴山，原是白眉道人的大徒弟，在江湖上也算是条好汉，本领非常了得。所以女儿李小环的工夫也很不错。 这日她在家中，正和丫头们闲谈，忽然觉得心惊肉跳，一时暗暗称奇，遂忍不住说道：“大爷今日为何直到此时尚未回家？他和这个方世玉小子擂台上较量，不知道会发生意外不幸么？”丫头阿香笑道：“大娘放心，大爷英勇无双，在这儿设了擂台，打败了多少英雄好汉，难道会在一个小孩子的手里失风吗？那是绝对不会，你何必忧愁。” 不料阿香话还未完，忽然听得门外报道：“大娘，不好了，不好了，大爷被方世玉打下擂台，没了性命了。”李小环聆听此恶耗，粉脸突然变色，抬头只见众门徒个个垂头丧气，抬着丈夫的尸身，果然已走入屋子里来。 李小环上前一看，不觉心肠寸断。雷洪满面鲜血，真的惨死于地。她不由大叫一声：“吾夫死得可怜！”便昏晕倒地了。阿香等众女仆慌忙把她扶抱到睡榻上躺下。一面用姜汤把她灌醒。好一会儿后，李小环才又呜呜咽咽的痛哭出声音来了。这时众门徒垂手站立一旁，含泪劝道：“师娘，事到如此，哭也无用，方世玉如此可恶，我们终要设法报仇才是。” 一句话把李小环提醒过来，她猛可的从榻上跳起身子，柳眉倒竖的喝道：“你们真是饭桶，师父被方小子打死，你们这许多人儿，为何不把方小子捕捉，为师报仇呀？难道方小子是三头六臂不成？你们竟吓得不敢近他身子吗？” 众门徒被师娘责骂得无话可答，大家跪在地上，齐声连说该死，一面又只好老实告诉方世玉的厉害，实在无法抵抗。李小环更加大怒，遂问他们两人比武的经过情形，并且很奇怪的说道：“你师父一条阴阳童子脚厉害无比，他为什么不施展出来呢？”众门徒听了连忙说道：“师父哪里会没有施用呢？当初这个方小子果然被师父踢下台来，我们满以为这小杂种一定自来送死，谁知这小王八不但是铜筋铁骨，好像身轻如燕，跌在台下之后，立刻翻身一跃，竟然又飞上擂台。那时师父心中一惊，就被小王八踢了一腿，师父左腿上顿时流下鲜血。我们正欲动手帮助，但眼睛一霎，师父的身子已是从台上滚跌下来了。” 李小环咬牙切齿，流泪满面的问道：“这个方小子有无带什么暗器伤人，想你们师父也决非是个寻当之辈，单凭这小子踢一腿，你师父是决不会流血的。”其中一个徒弟说道：“这方小子穿的是九环剑靴，我猜师父的腿儿一定被他剑靴所伤的。”李小环听了，恨声不绝，更加惨痛万分的说道：“我必定照他样子，取他小杂种的性命，以报丈失的血海大仇。”一面说，一面叫人预备衣衾棺椁，给雷洪成殓。 她自己披麻挂孝，举哀成服。因为急于要想报仇，所以也不问吉凶，当即择地安葬。把诸事一切完毕，当夜在丈夫灵位前跪下，拜了四拜，哀哀哭道：“夫君英灵不远，定必保佑妾身与你报仇雪恨。若是今生大仇难保，妾身也愿一死，与夫君至九泉下做对同命驾鸯。”暗暗祝告巳毕，也就匆匆回房安息。到了次日，她把全身结束定安，暗藏双飞蟠龙虎钉靴，约齐手下门徒，并竖了一面白旗，上书'为夫报仇’四字。师徒们浩浩荡荡，向广东会馆杀奔而来。 再说陈玉书自从方世玉把雷洪打死之后，心中欢喜万分，觉得这也算替广东同乡争回不少面子和光荣。于是和众乡亲筹了一笔款子，定制了一副盔甲，并买了一匹名马，送给方世玉备用。世玉自然得意非凡。但方德终觉得儿子杀了人，这是有伤阴骘之事，心中惴惴不安。这天他欲带了儿子提早赶回南京，谁知正想束装动身之时，忽听外面报告，雷洪的妻子李小环率众前来为夫报仇了。 欲知方世玉的吉凶如何？且待下回再行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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