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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没有一个人看到母亲的第一眼嫌其丑的。把任何一个人丢在那样的一个村子里落生，不管他长得多么好看，也不管他有多少所谓的聪明，他都只能安安静静地在那样一个地方活着，那样的安静，是不分彼此的，不分人的。所以，在一个地方活着的人，都是一样的，这所谓的一样，就是对活在这个地方的安安静静。尽管，少在那个地方的人，有着各自的想法，相互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和与不和，每个人的言行各不相同，也许，除了这样的和与不和，同与不同，所有的人对于那个地方（那个村子）几乎没有了什么感觉，就像对于天地，对于天天升起又落下的太阳那样，用不着自己感觉什么。所谓的安安静静，所谓的一个地方的人，所谓的一个地方，所谓的一个村子，就是这样，这样的无所见，无所闻，是一样的，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我不得不先说到了八十年代的一些事。 有一户人家，兄弟四个，两个姑娘，爹当着许多年的队长，大家公认他当队长当得很好，他被认为的好，是一直以来的。他的好，先从自己家里起了变化。这个队长单身了许多年，一群孩子，靠着他当爹当娘长大成人成家。事情发生在八一年。那一年，老大儿子在公社医院里转了正，转正之后的老大儿子，除了谁都知道，拿上国家发给的工资，还给自己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每周去公社医院上班。但骑着自行车的老大儿子，依然回到自己的家里，住在一大家子的院子里，只有一孔窑洞是他和妻子的空间，他有两个孩子，全都跟着爷爷睡觉。 忽然有一天夜晚，从他们家的院子里开始了骂架声，这声音从低到高，沸沸扬扬到村子的上空，然后落到各家各户的院子里，这种类似于风雨声的吵架喧闹，让所有的人听得十分清楚，但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家，兄弟姊妹之间，会有如此喧哗。第一次闹剧，直到凌晨时分，才算宣告暂停，村子里的夜空，归于原有的安宁，万籁俱寂，各家各户的院子里，又响起了虫鸣声，繁星满天，从村子中央的场院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在那遥远的地方，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灯火，所有的人可以遐想到在村子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世界，那里有夜晚有着灿烂辉煌的光亮。 第二天，大家一边出工，一边不忘昨夜的那场家庭夜战，几乎所有的人都有猜测。这些猜测大概可以分为两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结果是，分家，分家产，另一类认为，为养活老人，四个儿子养活不了一个爹，一个爹可以抚养大四个儿子。不管哪样猜测，谁也不问，也不打听，可以在心里猜测，不说出来，既不问，也不说给别人听，这就更 安静。 事情没有完，第二天晚上，差不多还是那个点，又开始了，也还是那个点，又结束了，第三天，第四天，这场家庭闹剧，整整每天晚上在同一时间段上演了一个月，终于落了幕，弟兄四个，分了家。 这一个月的故事，有两个细节，可以把这场家庭闹剧说明得既明白，又可笑。老大儿子的自行车，和他转正前后的工资，必须算清楚，算在公有家产里，最后，多出的一个脸盆如何处理。 至于为什么突然要分家，谁先提出来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爹的活着没有分清楚，他现在可以自己动，哪一天动不了，怎么办，没有人说，当爹也不说，家就这样分了。家里的所有，老人家什么也没有，一个人住到老院子里的一孔窑洞里，只带了一床被子，和自己的衣服。 有一天，一个人来找我，也不坐，告诉我，他想当队长，如今的队长是大家选的，如果我能代表我们家投他的票，他当了队长，一定会如何如何。看着他那又瘦又尖的脸，我感觉他的脸上应该有一些红晕一般的颜色，可是什么也没有，他的穿着还是很干净很整齐。我想，他一定是和每一家每都打过样的招呼，话差不多是一样的，当了队长，如何如何，这如何如何里，只有一个意思，照顾你家。他的聪明不过如此，但还是有人会相信的，毕竟，过去那些当队长的人，不对任何说这样的话。 我想，地都分给大家自己单干了，他当队长，当谁的队长，他图什么，想当官，可队长算什么官？连个名也没有，利就更谈不上了。不管怎么样，他是真想当这个队长，我答应了他，并且，我答应并投了他票。他也果真当上了队长。他用的方法真的有效。 村子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两口水井，井台上，总是坐着一些人，可以尽情地聊天说闲话，不用再听钟声出工。村中央的场院还那么大，那么空阔。村头的几棵古槐，一棵裸露着空壳的树身，树顶上，每年都有新枝伸出，最大的那一棵，依然把树荫铺得那么厚，那么大。上百户人家，在这一道岭上的两边，高低错落地筑出一家一户的院落，一条条小道从每一户人家门前直通到村子。从一户人家走出来，差不多能看得见整个村子，树不多，鸟儿也不多，各家各户门前就是地，种什么的都有，其实，也不过是小麦玉米，棉花不种在家门前，但油菜一类作物和芍药一类药材，算是例外，芍药花开得又大又鲜艳，可惜，这些好看的花，在村子还是那个样子这句话里，被删去了，芍药花过去种在生产队的地里，如今，每一块地的种植都由个人经营，竟然没有人种它了。没有芍药花的村子，味道也有了变化。 2024-2-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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