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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钗记

 韦诡 2024-02-19 发布于云南

荆钗记《荆钗记》是一部讲述书生王十朋与钱玉莲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

在南宋时期,王十朋家境贫寒但才华横溢,与钱玉莲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钱玉莲拒绝了富家子弟孙汝权的求婚,并以荆钗作为聘礼,与王十朋结为夫妇,两人立下誓言,永不相负。王十朋后来考中状元,却因拒绝丞相万俟的逼婚而遭到陷害,被调至偏远地区,家书无法送达,孙汝权乘机篡改家书,谎称王十朋已入赘相府,迫使钱玉莲改嫁。钱玉莲不堪继母逼迫,投江自尽,幸被巡按钱载和救起,收为义女。

五年后,万俟遭贬,王十朋升任吉安太守,在一次绕道中,王十朋来到温州江心寺追荐亡妻,恰巧钱玉莲也来寺中祭拜,两人意外重逢,喜极而泣。在邓尚书的撮合下,两人在元宵节的灯会上以荆钗为凭,重新团聚。

正文

温州人王十朋,不幸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守着清贫,却恭承父亲严训,十年灯火相伴,苦读诗书,就待有朝一日皇恩浩荡,能够功成名就,与母亲共享甘露。

这一日,温州太守吉天祥组织当地秀才进行堂试,众秀才纷拥而至。王十朋胸有成竹地前去参加应试,果然拔得头筹,很快王十朋的才气便展露出来。

春雨新收,喜见山明水秀。这一日,王十朋坐在茅屋中专心读书,老母亲柱着拐走了进来,十朋赶忙搀扶母亲坐下。王母说:“儿啊,朝廷就要开科考试了,为娘的本不应该此刻打搅你,只是我心中有一事始终未了。”

王十朋问道:“母亲是担心儿考不上状元?”王母摇摇头,说:“若得我儿个一官半职,为娘的也算训导有方。娘是担心你至今尚未婚配,恰逢前许大公受双门巷钱贡元之托前来说亲,怎奈我们家境贫寒,为娘竟拿不聘礼。今日许大公来听回话,实实地叫人发愁。”

王十朋说道:“母亲不必担忧,受得贫寒,方能共享富贵,若钱贡元是嫌贫爱富之人,那这门亲事不结也罢。母亲就将头上荆钗作为聘礼。”王母一副为难的神情,不住地唉声叹气。这时,有人叫门:“王妈妈在家吗?”

王十朋将许大公迎进家中。许大公问:“王妈妈,聘礼是否已经备好?”王母吞吞吐吐,说:“这······这······”许大公会意,说:“来时,钱贡元交代,不问人家贫富,只要女婿贤良。聘礼不拘轻重,随意下些,便可成亲。”

王母说道:“贡元乃丰衣足食之家,老身乃裙布荆钗之妇,唯恐见笑。贡元话虽如此说,但······”许大公说:“王妈妈,钱贡元就是喜爱十朋的才华才托我来说亲的,您又何必顾虑太多?”

王母取下头上荆钗递与许大公,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公了。”许大公带着聘礼直奔钱家而去。

许大公一见钱贡元便拱手贺喜,钱贡元问道:“有劳许兄,不知亲事如何?”许大公笑道:“我就等着喝玉莲小姐的喜酒了。”钱贡元高兴不已。

这时,钱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进来,说:“呦!听说我女儿的亲事说定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许大公忙陪笑道:“钱夫人,是故人王景春之子。”钱夫人又问:“那何时下聘啊?”许大公忙把荆钗递到钱夫人面前,说:“聘礼在此。”

钱夫人取过荆钗,轻蔑地说:“这木头簪子,一分银子买十根,讨得十个媳妇。让他上街上讨去,休要辱没了我家名声。”钱贡元喝道:“休要多言,是我请许兄前去提亲的,亲事就这么定了。”

钱夫人嚷道:“我知道,我不是玉莲的亲娘,这亲事本不该我说话,可我如今也是钱家的夫人,玉莲也是要喊我一声母亲的,我自要替女儿着想,怎能把她嫁给这样的人家,过讨饭婆一般的生活。”

钱贡元说:“妇人之见,你可晓得这荆钗之意。”钱夫人说:“我晓得,东汉梁鸿以荆钗为聘,娶得孟光为妻,芳名至今流传。如今他王十朋又效仿梁鸿,想以这木头簪子讨我女儿,我不答应。”说完将荆钗扔到地上。许大公赶忙拾起。

钱夫人此举激怒了钱贡元。钱贡元喝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这时,钱贡元的妹妹来至家中,施礼说:“小妹见过哥哥嫂嫂,哥嫂因何事争吵啊?不妨说与妹子。”

钱夫人带着哭腔说道:“哎呀,妹子来得正好,你哥哥要将玉莲许给王景春之子。”钱妹大呼小叫:“呦!王家母子都快穷断脊梁了。哥哥,您怎么忍心让玉莲去受这份罪。”

钱贡元说:“你们懂什么,王秀才是个读书之人,知书达礼,今后一朝显达,名登高第,那时间夫荣妻贵,岂是你我能预见到的。”

钱妹取笑说:“哥哥,等王秀才显达富贵了,想我那玉莲孩儿早就饿死了。我现在就能让玉莲享受荣华富贵。”钱夫人追问道:“妹妹说此话是什么意思?”

钱妹忙取出金钗一对,压钗银四十两递给钱夫人,说:“嫂嫂,我说的这家金银使秤称,珠子使斗量,这只是一点见面礼。”钱夫人捧着金钗银两喜出望外,问:“不知妹妹说的是哪家公子?”

钱妹说:“就是孙汝权孙官人。”钱夫人忙说:“好好好,老爷,孙家胜过王家百倍、千倍,如今不如退了王家,许了孙家。”钱贡元说道:“一派胡言,这亲事由不得你。”钱夫人抢白道:“也由不得你!”

钱妹说:“哥哥、嫂嫂不必争执,不如叫出玉莲,将两家聘礼问她,愿嫁金钗,就去孙家;愿嫁荆钗,就去王家。”夫妇俩点头。

钱玉莲被家人请了出来。钱夫人和钱妹忙将孙家聘礼递上,钱夫人说:“玉莲,孙官人可是大名鼎鼎的才俊,相貌堂堂,家财万贯,我儿可要仔细考虑清楚。”钱贡元举着荆钗说道:“儿啊,这是王秀才的聘礼,你若是嫌弃,爹爹与你退婚。”

钱玉莲说道:“爹爹已将奴家先许秀才,君子一言岂有变更之理。王秀才虽贫困,乃是才学之士;孙汝权纵然富贵,却是奸诈之徒。才学之士,不难于富贵;奸诈之徒,必易于贫穷。王秀才一朝风云际会,富贵有何难?”

钱夫人怒道:“小小年纪懂什么?为娘的与你做主,嫁入孙家。”钱玉莲说:“母亲,非是女儿失礼仪,爹爹先与王家订亲,如今母亲嫌贫爱富,将奴退婚再嫁他人,叫爹爹颜面何存?”

钱夫人大怒:“好好好,我嫌贫爱富,你就嫁给那个穷书生过你的穷日子吧,休想从娘家拿走一文陪嫁。”说完扬长而去。钱妹忙追赶而出。

钱贡元欲安慰玉莲,玉莲却抢先说道:“爹爹不用为女儿担心,儿一走就剩您独自在家,若儿亲娘在,儿也可放心地出嫁······唉!爹爹还是不要跟母亲生气,当心气坏身子。”钱贡元不禁一阵难过,暗暗拭泪。

这一日,天空阴沉,钱玉莲一身布衣等待出嫁。钱贡元难过地说:“儿啊,今日爹爹作践了你,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无有,实实的可怜。”钱玉莲笑道:“爹爹不必难过,孩儿喜嫁个读书的贤德之人,胜过妆奁首饰。

钱玉莲说:“爹爹,待儿去向母亲拜辞。”钱贡元说:“她那样对你,还去拜她做什么?”钱玉莲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父女俩来到钱夫人门前,玉莲轻轻地叩门,说:“母亲,女儿来向您辞行了,请母亲开门受女儿一拜。”房门没有打开,只听得钱夫人在房中嚷道:“要走赶紧走,还来拜我做什么?我受不起。”钱玉莲听罢,便在房门前拜别。

玉莲向父亲磕头辞行。钱贡元不忍相送,请许大公将玉莲送到王家。

来到王家,王母一见玉莲万分欣喜,赶忙把她迎进家中。玉莲施礼,将继母不肯陪嫁妆之事告知王母,并请她谅解。王母自然不会责怪,王家拿不出像样的聘礼,颜面上已经挂不住了,如今玉莲布衣荆钗进到王家,反倒让王母心里减少了几分愧疚。

王母拉着玉莲,说:“玉莲,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怕你笑话,这家中比不得亲家家中,我们母子荆钗布裙,紧衣缩食过日子,今后免不了让你受委屈。”玉莲说道:“婆婆见外了,玉莲不熟悉家务,今后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还望婆婆不要怪罪。”

王母满意地将玉莲和十朋拉到一起,说:“你们夫妻二人今后要相敬如宾,夫唱妇随,早日为王家开花结果。”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转眼半年过去了,眼看春闱在即,王十朋必须尽快启程进京赶考,一家人为盘缠愁得团团转。玉莲向十朋说道:“官人,此系前程之事,况兼官府催行,虽说家道艰难,但我和婆婆还过得去,只是这盘缠······容奴家回去,恳请爹娘接济些,不耽误官人的行程。”

王母说道:“难为媳妇你跟着我们受贫穷,如今怎好再让你回去受辱。”王十朋拉住钱玉莲的手,说:“难得娘子如此贤德,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钱玉莲说道:“婆婆,官人,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媳妇当日嫁过来也是爹爹的意思,如今回去恳请爹爹帮忙,自然不会为难,至于继母那边奴家自有办法。我这就去。”

钱玉莲打开门刚好碰到一人站在门外,此人一见是她,忙施礼说:“见过小姐。”钱玉莲说:“李成?你怎么来了?你气喘吁吁,爹爹有事.....” 李成忙答道:“小姐不必担心,老爷夫人都安康。”

钱玉莲稍稍舒缓了神情,问道:“那你何事来此?”李成答:“老爷闻知秀才官人上京应举,思虑宅上无人,命小人打点一所空房,特请老夫人与小姐回家另住。”

钱玉莲拿不定主意,便带李成进家见过王氏母子,并将父亲的意思转达给他们。母子二人却面露难色。王母说道:“承蒙亲家怜爱,可我们不能再去打扰亲家了。”

李成忙说道:“夫人,小人来时,老员外交待说,秀才官人进京赴选,家中只有女流,外无老仆,内无小童,俺家小姐既受供奉婆母之托,恐照顾不周,故而将老夫人、小姐接去同住,父女又得相亲,婆媳也得其所。另外员外还命小人带来十两银子,权当做姑爷的考试之资。”

王十朋说道:“母亲,既然岳父大人疼惜,您就不要推辞了,儿进京,免不得抛妻弃母,怎奈母老妻娇,儿如何放心得下,这样一来甚好。待儿高中之时,定报岳翁今日恩义。”

一家人打点行装一同来到钱府。钱贡元早在门外迎接。

两家人寒暄一阵后,王十朋看母亲、妻子已经安顿好,便向家人辞行,说:“多谢岳父大人厚意,小婿这就上路了,若有高中之日,定尽半子之责,报答岳父之恩。”钱贡元说:“贤婿放心去吧,你妻母有老夫照看,来日你荣归故里,老夫为你接风洗尘。”

王十朋辞别了母亲、妻子,便带着一家人的厚望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路程。钱玉莲一直将十朋送出院门,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消失······

转眼春天又至,玉莲对镜梳妆,忽然看到头上的荆钗,不由得一阵感慨涌上心头,叹道:“君行千里程,妾怀万般恨。只为荆钗情分,肠断当年聘。慵懒临妆镜,欲照又停,只见貌减容消,辗转添愁闷。为思结发,丝丝缕缕,思思念念,万千愁病,是妾身薄命。”

再说王十朋果然考中头名状元,这一日前去参见当朝万俟丞相。这个万俟丞相爵尊一品,为天子之股肱;位总百官,乃朝廷之耳目。丞相有一女名唤多娇,到了婚配的年龄,却始终没有称心如意之人,今日听说新科状元要来府中,刚好借此机会为爱女选婿。

万俟丞相见王十朋仪表堂堂,谈吐不凡,举止有度,心中甚是喜欢,说道:“状元郎,今日老夫有一事与你言讲。”王十朋忙起身拱手道:“丞相请讲,小生洗耳恭听。”

丞相说道:“俗话说: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我有一女,小字多娇,欲招你为婿,即日完婚,不知意下如何?”王十朋忙说道:“承蒙丞相不弃,小生感激不尽,怎奈家中已有寒荆钱氏女,实实不敢奉命。”

丞相笑道:“这是什么理由。自古道"富易交,贵易妻',此乃人之常情。”王十朋说道:“丞相,岂不闻宋弘有云:“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能忘。'小生不敢违例。”

丞相强压心中怒火,问道:“那你是不从了。”王十朋答道:“谢丞相厚爱,小生不能相从。”丞相府管家忙上前劝说:“状元,这可是天下无双的好事,当朝宰相为岳丈,论门户正相当。”

王十朋再三推脱,说:“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好事,可是我家中已有妻房,哪有停妻再娶的道理。小生读书数年,岂敢紊乱了三纲五常?”

丞相说道:“状元,你可要想好了。”王十朋说:“小生已经想好了,实实难以从命。”丞相大怒,喝道:“好个新科状元,有骨气!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管家,送客!”

王十朋被轰出了丞相府,他心里明白,得罪了丞相,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他不由得想起远在家乡的母亲和妻子,心生许多惆怅。

轰走了王十朋,丞相的怒火仍然未消,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畜生,我招他为婿,倒有许多推故。管家,他官封何职?”管家答道:“江西饶州佥判。”丞相又问:“第二名王士宏呢?”管家答道:“广东潮阳佥判。”

丞相若有所思,自语道:“江西乃是鱼米之乡,广东潮阳是烟瘴之地,让王士宏去江西饶州,将王十朋改调广东潮阳,明日张榜示众!”

王十朋回到住处,独守灯前,越发想念母亲和妻子,便提笔修书一封,一来给家中报个平安,二来向家人报个喜讯。

第二天,王十朋找到要去温州下书的差官,把信交与他,托他把信送到双门巷岳父家中。

再说孙汝权曾向钱家提亲,遭到玉莲拒绝,他一直耿耿于怀,此次进京参加科考又未得中,独自一人在客栈中喝闷酒。差官恰好来此歇脚,两人便闲聊起来。

孙汝权问:“差官大哥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差官答道:“去温州下书,顺路到双门巷送信。”孙汝权一听“双门巷”顿时来了精神,问:“可是新科状元托你送信?”差官答道:“正是,你怎知是新科状元?”

孙汝权笑道:“我与状元是同乡,我家就在温州府五马坊大门楼。”孙汝权说到这儿,突然计上心头,说道:“差官大哥,烦劳你也帮我带封书信与家中。”差官说道:“好说好说,你自去写来,我一便带去。”

孙汝权将差官带到房间,递给他二两银子,说:“差官大哥,你且拿着银子去吃些酒菜,待我将信写完自去寻你。”差官推辞说:“不不,这怎敢受。”孙汝权硬是将银子塞给他,并说:“你且去,包袱放在此处我替你照看。”差官谢道:“既然如此,多谢孙官人。”

送走了差官,孙汝权从官差包袱中取出王十朋的信,只见信中写道:“男百拜拜覆,母亲尊前妻父母。离膝下到都,一举成名身挂绿。蒙除授饶州佥判府,待家眷临京往任所。寄家书,附官差,草草不恭儿拜覆!”

孙汝权看后合掌笑道:“写得好!我与他同学,况字迹相近。他写家书,我写休书,一句改一句。只怪钱贡元不肯将女儿嫁我,今改休书一封回去,看他们做何道理。”

孙汝权改王十朋的家信,念道:“男八拜拜覆,妈妈萱亲想万福。孩儿已高中,佥判饶州为郡牧。我娶了万俟丞相女,可使前妻别嫁夫。”这时差官在门外问道:“孙官人,信写好了吗?我得上路了。”

孙汝权忙把改好的家信塞进包袱,交给官差,说道:“有劳官差大哥。”

王母在家中日盼夜盼,迟迟没有儿子的音信,终日坐立不安。钱玉莲劝慰说:“婆婆,您又在想官人了?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官人他定是高中,忙于公务,无暇修书,婆婆不要忧虑、挂念。”王母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做娘的哪有不挂念儿子的。”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钱贡元慌慌张张地走进来,说道:“亲家母,贤婿来信了。”玉莲忙上前搀扶父亲,问道:“爹爹,官人来信了?”钱贡元说:“是是是,贤婿果然高中状元了。这是家书,快看看说些什么?”

钱玉莲拆开信,念道:“男八拜拜覆,妈妈萱亲想万福。孩儿已高中,佥判饶州为郡牧。我娶了万俟丞相女,可使前妻别嫁夫。”钱贡元和王母都大吃一惊。

钱贡元怒道:“岂有此理!”钱玉莲说到:“爹爹,这书信有头无尾,不像出自官人之手,这其中定有蹊跷。”王母忙说:“是啊是啊,这不像十朋的口气,亲家公先莫生气,还需调查一番。”

钱夫人大呼小叫地进来,说:“我听说我们的好女婿高中状元了,果有此事吗?我就说王官人两耳垂肩,定做朝官;鼻如截筒,一世不穷,果然被我说中了。我的儿,你今后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钱夫人看他们一个个怏怏不乐,并无半点欢喜之意,问道:“你们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差池不成?”并没有人搭话,钱夫人有些着急,说:“书信哪里,我自己看。”

她从玉莲手中夺过信,念道:“男八······,妈妈······万福,孩儿已高中······,我娶了······丞相女······啊!老贼招得好女婿!贱人嫁得好丈夫。我早说她母子是无义之人,果然被我说中了。”

王母赶忙解释道:“亲家母,我孩儿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钱夫人打断她说:“休书就在手中,任凭你说什么都无用。你这个穷了八万年的老乞婆,在我们家好吃好喝,皆是看玉莲的面子,如今你儿把玉莲休了,你我也就没关系了,你收拾一下,赶紧离开。”

钱玉莲说道:“母亲,这书信绝非官人所写,你不能糊里糊涂便说官人不是,骂得我婆婆无言以对。官人决不肯将我负亏。”钱夫人冷笑道:“不是他写的,还是我写的不成了?”

钱贡元喝道:“好啦好啦!李成,你出去打听一下,看那些从京城回来的乡里可知此事。”李成奉命离去。

李成回来回话说:“老爷,问过几个从京城归来的乡里都只知姑爷中了状元,皆不知入赘相府之事。”钱贡元舒了一口气,说:“看来书信果然不是贤婿所写。”钱夫人不依不饶地说:“那这休书如何解释?只是他们没有听说罢了,但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有个说法。”

一家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钱妹前来贺喜,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哥嫂,听说侄女婿高中了。”钱贡元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钱妹答道:“我从邻居孙官人那儿得知。他与侄女婿同科赴试,近日刚刚回来,说侄女婿高中头名,还听说被万俟丞相······不说了,不说了,我是专程来贺喜的。”

钱玉莲忙问道:“姑姑听说什么了?”钱妹说:“没什么,没听说什么。”钱夫人追问道:“你就说吧,我知你也是专为此事而来的。”钱妹说道:“我听孙大官人说侄女婿入赘相府了,我并不敢相信,所以特来与哥嫂商量。”

钱夫人嚷道:“这下你们没得狡辩了,王十朋这个负心的贼。”王母听此言伤心难忍,暗暗流泪。钱玉莲安慰道:“婆婆不要难过,我扶您回房去吧。”

婆媳二人离去,钱贡元一副无奈的神情,只是坐在那儿唉声叹气。钱妹说:“哥嫂不必难过,前日我替孙官人来提亲,你们未允,而今孙官人不计前嫌,仍愿娶玉莲为妻。只要你们点头,他立刻派人送来黄金一百两,缎子一百匹,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钱夫人大喜:“竟有此等好事,答应,当然答应。老爷,这次你不会拒绝了吧,像孙官人这般仁义之人,对玉莲如此痴情,你要考虑清楚啊。”钱贡元说道:“看玉莲自己的意思吧。”钱夫人说:“好,我自去问她。妹妹你告孙官人在家备好嫁妆,等着迎娶吧。”

钱夫人来到玉莲房中,笑道:“玉莲,刚才为娘的语气重了些,为娘的也是因为心疼你。”钱玉莲说道:“玉莲心里明白。”钱夫人说:“明白好,明白好。刚才你姑姑又代孙官人来提亲了,他不计前嫌,只要你点头,他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钱玉莲说道:“母亲,王十朋乃是贤良儒士,未必辜恩负义。即便如此,玉莲是贞洁妇人,焉有再嫁的道理?他若重婚相府,玉莲情愿在家守节。”

钱夫人翻脸道:“在家守节?你愿意守,我还不愿养你呢!儿啊,今番断不由你了,为娘的替你做主,你就等着出嫁吧。”

钱玉莲怒起,说道:“娘若执意逼迫,我情愿落发入庵做尼姑。”钱夫人气急,喝道:“你若不从,我朝一顿,暮一顿,打到你答应为止。”玉莲说:“打死我,刚好做个节孝妇。若要我再招夫,直待石烂与海枯。”

钱夫人气急败坏地说:“好好好,我一片好心,惹得大小姐又是出家,又是寻死,我成全你!你若肯嫁孙家,一切好商量;你若不肯嫁,就给我滚出去,任凭你刀上死、水里死、绳上死,由你去。不然在家一天,你就休想安宁,迟早我要你嫁过去。”说完,钱夫人摔门而出。

钱玉莲顿时两行清泪涌出眼眶,心里暗自伤心: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母亲竟然逼我改嫁,罢罢罢,不如将身丧溺江中,免得被他凌辱。官人,奴家自投黄泉,为的是不把你的清名污辱。

傍晚,钱玉莲独自向江边走去。天阴沉沉的,微风轻轻浮动着她的衣衫。江水淹没了玉莲,奔腾着、咆哮着,彷佛在诉说着什么。岸上一只绣鞋静静地躺在那儿。

第二天,王母一早起来四处呼唤媳妇,却不见玉莲踪影。王母来找钱贡元,问道:“亲家公,玉莲可在你处?”钱贡元答道:“并不曾见我儿,不在房中吗?”王母说:“我找寻她一早晨了,不见踪影。”

突然李成喊着跑进来,说:“老爷,不好了,有人说看到我家小姐投江了,小的在江边拾到一只绣鞋,不知是不是······”王母赶忙上前辨认,哭道:“媳妇啊!我的儿!”钱贡元将绣鞋捧在手中,痛哭流涕。

钱夫人走进来说道:“这一大早,你们嚎什么?吵死人了。”钱贡元指着钱夫人骂道:“定是你逼死了玉莲,你个老毒妇,贪得无厌,还我女儿来。”钱夫人大吃一惊,暗想:我只是一时气急,不想她真的死了。不!我死不认账,看他们能将我奈何。

钱夫人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是我,明明是王十朋将玉莲休了,玷污了玉莲,她一时想不开,与我何干。你要找这个老乞婆要人才是。”此一番话让钱贡元哭得更加伤心。

钱夫人指着王母说道:“老乞婆,令郎入赘相府,我女又被你们逼死,如今我们毫不相干了,你该走人了。”钱贡元喝道:“玉莲尸骨未寒,你就赶她婆母出门,你如何做得出啊?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钱夫人甩手离去。

钱贡元对王母说道:“亲家,你莫要往心里去。我看那老毒妇实难与你相处,不如到京城投靠令郎吧,省得在此受气,我叫李成送亲家前去。”王母哭道:“如今,老身也不好在此打扰了,我这就与您拜别,亲家公你多保重。”

李成陪着王母上路了。路过江边,王母哭道:“媳妇,你走得好冤啊!你在天有灵一定要等着十朋来祭拜你,他若负了你,婆婆定会与你做主。”

历尽艰辛,王母终于在李成的陪同下到达了京师。王十朋早已收到岳父的书信,得知母亲要来寻他,于是日盼夜盼,等待许久。今日母子相见,免不了泪花涟涟。

一阵哭诉之后,王十朋忽然想起自己的娘子,问道:“母亲,为何不见娘子?”王母支吾道:“媳妇她······媳妇她······”李成赶忙接话说:“姑爷,我家老爷近来身体不好,小姐不忍离去,便命小的送老夫人先到京城。”

王十朋暗自思忖。王母在一旁偷偷抹泪。

王十朋见状忙问道:“母亲!我娘子究竟怎么样了,你与儿讲实情吧。”王母说道:“儿啊,千不是万不是,都是你不是,你不该重婚丞相府啊。”

王十朋一脸诧异,问:“母亲因何说出这样的话儿,儿并未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王母说:“为娘也不信,可你信中写得清楚,你岳母见信便逼媳妇改嫁孙汝权,媳妇宁死不从,她投江自尽了。”

王十朋哭道:“娘子,你为我受此牵连,怎不痛死我。你我夫妻一场,竟未让你享得半日荣华,我对不住你啊。你可知因我不从万俟丞相亲事,却将我改调潮阳烟瘴之地,娘子,你死得不值啊。”

王氏母子为钱玉莲的死悲伤不已,他们并不知钱玉莲已被人救起。原来,玉莲投江时,恰逢原温州府钱太守赴福建上任经过此处,将玉莲救起。玉莲将自己投江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讲与钱太守。太守既同情她又赞赏她的贞烈,加之玉莲与他同姓,便将玉莲收为义女,带往福州了。

钱玉莲随义父到福州上任,待一切安顿好之后,便与义父商量,想到饶州寻夫。钱太守不忍心让女儿再长途跋涉,便先派人前去饶州与王十朋送信,若王十朋果然已经上任,再送玉莲前去。

送信之人走了一月有余,这天终于回来了。钱太守询问情况,送信人回话说:“老爷,信未送出。”钱太守追问:“怎么?佥判还不曾到任吗?”送信人答:“到任了。”

钱玉莲忙问:“为何信不曾送到?”送信人说:“小人刚进饶州城,就逢着一只丧队,只见铭旌上写着“佥判王公之柩”。一打听才知,佥判大人到任三月,不服水土,患瘟疫而亡了。”

钱玉莲闻此言昏了过去。钱太守忙命人将她搀回房中。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原来,死的这个王金判并非王十朋,乃是被万俟丞相调换的第二名王士宏。王十朋此时正在赴潮阳上任的途中。

晚上,明月清风。钱玉莲来到后花园对月拜祈,她口中念道:“老天,蒙你厚爱,让义父救得奴家性命,却不料让我夫做了替代。奴家此柱香求老天送我夫魂归故乡;二柱香求老天保佑奴家婆婆增福寿;三柱香求老天保佑奴家爹爹永安康。

再说王十朋携母亲一同到了潮阳。这一日清晨,十朋向母亲问安后,说道:“母亲,昨晚我梦到娘子在月光下呼唤我,说要儿早日回家乡。”王母说道:“那是媳妇向你讨祭呢,你快去准备祭品,娘与你一同祭拜媳妇。”

母子二人在院中摆好祭品,对天拜祭。王母说道:“媳妇啊,非是十朋负你,只因奸相妒良缘。你在天有灵安心吧。”王十朋说道:“娘子,昔日荆钗为聘,同甘苦于茅庐中;如今锦衣玉食,你我却天地相隔。哭一声妻,叫一声妻,想伊念伊,从今后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再聚首。”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王十朋在潮阳清正廉明,深得当地百姓的爱戴。朝廷新立丞相,得知十朋治世清廉,持心公正,因此将王十朋升为吉安太守。吉安离温州不远,王母示意十朋将岳父岳母接来同住,共享富贵,十朋欣然同意。

王十朋派人接来了岳父母。钱贡元一见王十朋不禁老泪纵横。王十朋跪倒在地,拜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钱贡元赶忙扶起十朋说:“贤婿,老夫没有看错你啊,玉莲她······”十朋说道:“爹爹,十朋今后就是你的儿,养老送终皆有十朋担当,你不要太难过。

钱夫人在一旁说道:“女婿,亲家母,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这让我实在感到惭愧,我逼死了玉莲,我······我······”十朋说道:“岳母大人,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我想玉莲在天有灵也会为我们一家高兴的。您二老就安心住下吧。”

王十朋陪三位老人吃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元宵佳节,王十朋来到玄妙观中祭奠亡妻。恰好这一日,钱玉莲也来到观中祭奠亡夫。一场法事结束,二人皆跪地烧香。起身待要离去时,二人抬头对视,都愣在原地。

丫鬟扯扯玉莲的衣袖,说:“小姐,我们该回去了。”玉莲方回过神来,随丫鬟向观外走去,但她却频频回头观望,心中思忖:世间竟有如此相象的人。她命丫鬟打听得此人乃是新上任的吉安太守。

看玉莲走远了,王十朋便向观中道士打听,得知此人乃是钱安抚家的小姐。王十朋自语道:“原来天下有这般相似的,看那小姐模样举止好像我那娘子。哦,可能是我太想娘子了。”王十朋打断自己的思绪,径直回府了。

夜晚,玉莲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观中的一幕。

第二天清晨,玉莲向义父、义母请安。义母问道:“儿啊,你因何如此疲惫不堪,生病了不成。”玉莲回话:“母亲,儿昨日观中上香,看到一人,与我那亡故的相公十分相似,儿整晚不能安寝。”

钱安抚说:“我儿怕是太过思念于他了,产生了幻觉。”玉莲说道:“不会,儿肯定那不是幻觉,看他相貌,行为举止与我相公如出一辙。”钱安抚问:“不知他是哪里人氏?”玉莲说:“听道人说他是新上任的吉安太守。”

钱安抚笑道:“这就好办了,为父邀他来家做客,打探一番便是了。”玉莲将头上荆钗交给义父,说:“爹爹,这是相公当年的聘礼,你可以此物问他。”钱安抚接过荆钗,点点头。

王十朋在府中接到钱安抚的请帖,感到意外,使他想起玄妙观中的一幕。十朋心中暗自盘算着,他想借这个机会再看一眼钱小姐。

席间,钱安抚试探着问道:“王太守可有妻室?”王十朋答道:“下官妻已亡故多时了。”钱安府说道:“那刚好。我有一义女,她寡居家中也很多年了,你亡妻,她丧夫,你们刚好配成一对,不如老夫与你们做主。”

王十朋忙说:“谢老大人成全,只是下官妻是为我守节而死,十朋岂有再娶的道理。”钱安抚点点称道:“对对对,不能再娶。老夫不为难你。我这儿有一件宝物,想与太守共赏。”

钱安抚命人取来荆钗,递与王十朋,问道:“你可认得这件宝物?”王十朋一见荆钗大吃一惊,说:“不瞒老大人,此物乃是下官聘定浑家之物,怎会在此?”

钱安抚说:“此物乃是我那义女的贴身之物,她丈夫贪恋富贵,停妻再娶,继母逼她再嫁,她宁死守节,欲投江了断,被老夫路过救起,认作义女。”王十朋说道:“不,不是这样,我并没有停妻再娶,我并没有贪恋富贵,是万俟丞相招赘不成,心生恶意,将我拘禁,改判潮阳。我······”

王十朋突然意识到什么,兴奋地问道:“老大人,这么说,我娘子还活着,她还活着?”钱安抚哈哈大笑,命人去请玉莲。

玉莲来到客厅,钱安抚对王十朋说道:“老夫替你养了五年,看看你的娘子有没有变样。”夫妻二人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团聚了。二人抱头痛哭。

玉莲、十朋跪地叩谢义父义母的救命之恩。

夫妻二人回到家中,见到父母,又是一个泪水涟涟的场景,一家人互相诉说着这五年来的相思之苦。

转眼春暖花开,夫妻二人来到玄妙观烧香祈福。十朋从衣袖中取出荆钗插在玉莲头上,说道:“娘子,今生能以荆钗聘得你为妻,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老天有眼。从今后,你我再不分开。”玉莲幸福地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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