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雪停天晴，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东边云开日出，霞光照亮了村子，也照亮了广场。广场边的绿化带里，香樟树、黄杨树的枝叶，在阳光下更加翠绿。昨晚的残雪覆在广场边花砖的圆孔上，画出一个又一个雪白的小圆斑，均匀地铺排，放眼望去，竟别有意趣。绿化带外边的跑道上，有几位老年妇女在散步。她们身穿红色格子呢外衣，如一团火，在缓缓移动，给这寒冷的早晨增添了温暖。我也在跑道上散步，行至广场的西北角，一只鸟站在绿化带拐角的泥地上，那镇静自若的神态，让我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久违的戴胜吗？这么早它就开始出来觅食了？其实是我起床晚了。我出门散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我不知道，这只戴胜鸟什么时候飞了过来，独自在这里觅食。戴胜和麻雀、喜雀一样，也爱早起觅食。但它却显得悠雅得多，安静得多，整个早晨，我从未听见过它鸣叫一声。而麻雀、喜雀却是爱热闹的鸟，每天早上天微明，它们就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我就是被它们的叫声吵醒的。戴胜对我的盯看，一点也不在乎。它安静地站在绿化带里的泥土地上，好象在思考什么。我得以看清它娇俏的身形。它头上戴着美丽的羽冠，这也许就是它名称的由来。而啄木鸟的头上只有一个平平的红色肉冠；它的嘴细长而下弯，与啄木鸟粗壮、端直的喙明显不同；它的跗蹠短，头、颈、胸淡棕栗色，羽冠色略深且各羽具黑端，胸部淡葡萄酒色，这肤色，又与啄木鸟不同。它和啄木鸟一样，有一个平尾，用以支持身体的平衡。啄木鸟啄木，急促、有力；戴胜啄木，缓慢、轻柔。戴胜的体型与啄木鸟差不多，但戴胜的羽毛明显比啄木鸟鲜亮得多，好看得多。我初见戴胜鸟是在十年前的一个秋末。那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它站在社区西边塑料蔬菜大棚间的一棵小树上，华丽的羽毛，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感到十分惊奇，以为从天上飞来一只神鸟，来人间打探什么消息。当时我正准备沿着村道散步。它意外地出现，让我连忙驻足，并掏出手机，把它拍照下来，放在朋友圈里炫耀，说，我看到了一只啄木鸟。朋友说，这是戴胜，不是啄木鸟。我对朋友的说法将信将疑。几年后，我有了智能手机，能够上网，我才知道当时拍的那只鸟叫戴胜，真的不是啄木鸟。经度娘介绍，它的名字竟与西天王母娘娘的传说有一定的渊源。《山海经》中对西王母有生动的记述，说她住在中国西北三百五十里外的玉山上，其状如人，长着老虎的牙齿，拖着老虎的尾巴，蓬松的头发上，戴着一种叫胜的首饰，掌管着天下的灾厉和刑罚。而在同一部书的《西次北经》上，又写道，西王母住在西部的昆仑山上，傍着一张桌子，蓬发戴胜，每天有三只凶猛的青鸟为她提供食物。在《穆王天子传》中，也写了周穆王巡游西天，曾带着重礼，到昆仑山上拜见过西王母，两人交游甚欢，曾产生过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可见，西王母的传说，在中国由来已久。而这戴胜原是对西王母头上首饰的称谓，用它来为这种类似啄木鸟的鸟儿命名，瞬间让凡间的一只小鸟，摇身一变成仙界的一只神鸟。有人说，戴胜并不可爱，它是一只臭姑姑。据说，它从来不打扫室内卫生，吃喝拉撒都在巢内解决，粪便糊在鸟身上，让人闻着臭烘烘的；又说，它的尾部常喷射一种很臭的液体，以驱赶蚊虫的滋扰，躲避天敌的捕食，也让它因此变得臭不可闻。还有人说，它就是其他猛禽野兽的一块臭豆腐，在它们口里，戴胜的肉嫩而鲜美，它的那点臭味儿，改变不了它被天敌捕食的噩运。戴胜鸟以土壤中虫蛹为食。经常在林间草地上翻找食物。由于平日里接触少，人们对它产生了不少的误解。在淅川老家，人们叫它蛊狐子鸟，说它是一种带着邪气的鸟，与鬼魅差不多。每到夏日夜晚，它总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咕咕咕一一，咕咕咕一一，……”低沉地叫着，声音里透着阴冷、恐怖，让人听到后，心里很不舒服。有时，它还会在深夜突然“哈一一，哈一一……”沙哑地叫着，让人听了，更是毛骨悚然。正因为如此，它在我的老家，很不受人待见。加之它在白天很少露面，或者即使它露面了，大家也认不得它就是传说中的蛊狐子鸟，很难把它俊美的外形与它恐怖的叫声链接起来，因而它成了一种很神秘的鸟儿。搬迁到邓州以后，与它有了近距离接触，才知道所谓蛊孤子鸟，其实就是外号叫臭姑姑的戴胜。我再次见到戴胜的时候，是在2019年的一个上午。当时，它正在我家屋后广场边的花砖铺就的甬道上觅食。只见它优雅地站在砖地上，用细长的喙掏挖着地砖小圆孔中的沙土，好像一个勤奋的农民，把所有的小圆孔都掏挖了一遍，散乱的沙土，把整洁的甬道弄得很脏。我不知道它是否从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食物。那时，我还不会利用度娘去探究事物的根源，因而固执地认为戴胜就是啄木鸟，它之所以在地面地砖孔里掏挖沙土，寻找食物，是因为周边的杨树林遭到了毁灭性砍伐，食源越来越少的缘故。啄木鸟失业了。我为此痛心疾首，专门为此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啄木鸟搬家记》的童话。现在看来是多么地可笑，在地面土壤里觅食，本来就是戴胜鸟谋生的本领，这与啄木鸟是否失业何干！每到冬天，啄木鸟并不因我的张冠李戴而生气，它都会如约而至，落在村里仅有的那几棵杨树上，“梆梆梆——，梆梆梆——”急促而响亮地敲击着树干，那认真专业的样子，令我肃然起敬，也让我哑然失笑——我真的是把戴胜鸟错看成啄木鸟了。当我的思绪回归到眼前的戴胜鸟身上的时候，太阳已升起来了，暖暖的阳光撒在广场上，也照在戴胜的身上。它棕红色的羽毛上洒着黑色的斑点，显得更加艳丽迷人了。它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了，轻轻一跃，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我知道，戴胜并没有走远。社区美丽的风景，村民们对各种鸟类在自家门口活动的包容，俘获了它的芳心，它早把移民村当做自己的家。社区繁茂的林木，已经成为鸟类的天堂，戴胜鸟曼妙的身影，随时都可能在社区里出现。果然，午后，我在社区里散步，又看见戴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觅食，那悠然自得的神态，分明告诉我，这里就是它的家。在自家门口觅食有什么可怕的呢？
作者简介：程金顺，微信昵称“空空”，河南邓州赵集镇人。闲爱读书，偶有所作。文章《烈日下》曾被《南阳晚报》推荐到中宣部“学习强国”“河南学习平台”。现为南阳市作协会员。 程金顺 | 枕石而眠 程金顺 | 心若在，梦就在 程金顺 | 紫藤的眼睛 程金顺 | 孝心粥 程金顺 | 秋到湍河 程金顺 | 故园之秋（散文） 程金顺 | 五十米路（小小说） 程金顺 | 女儿的胜利 程金顺 | 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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