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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某市农村调查报告

 花城游子 2024-02-27

原创2024-02-15 12:17·Liexuewuwei

主要结论:

1)出生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已婚家庭娃生少了,而是由于大量适龄青年没有结婚。结婚难已成为农村首要社会问题。

2)湖南农村人口结构退化趋势明显,未来30年将出现大量消亡的乡村。

3)补课文化加剧了城乡教育不公平,使得农村小孩的大学/大专入学率大幅度下降。

4)份子钱已成为湖南农村仅次于结婚的第2大经济支出,高于盖楼、教育和医疗支出,办酒席和吃席的农户均难以从中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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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过了,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湖南老家过年。走家串户,爬山上坟,下田看菜之后,发现农村变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了农村的一些问题。因而,茶余饭后,便和父母亲聊起老家的情况,以了解湖南农村的现状。

1.整体经济情况

该市(县级市)属于全国百强市,有瓷器和鞭炮两大支柱产业,从县城到镇上国道两边工厂林立,在镇上工业园就8家企业,有些还是国家小巨人企业,因而整体经济还是不错的。从工厂门口的招聘广告看,工厂的月薪初中生普遍为3000到5000元,有五险一金。这些工厂应该能解决不少农村的就业问题。

农村遍地都是两层的独栋小楼,令人惊讶的是水泥路做到了入户,家家门口都铺上了水泥路,主要干道上还有路灯。我爸妈说都是国家出钱建的。回想起小时候泥泞的土路,农民真是苦不堪言,国家真是给农民办了实实在在的好事。不少人家门口都停着小汽车,我惊讶到:“不少人家都有小汽车了!”“基本家家都有了”爸妈回答。“2层独栋砖瓦小楼、水泥路入户、家家小汽车,这比美国都好了,美国还是木房子呢!”我暗自惊讶到。那么农民是怎么赚钱的呢?我不由得好奇起来。为此,我特意调查了下我们组的情况。

2.奇怪的85现象

我们组一共19户人家,有7户陆续迁出了,其中6户是小孩读大专以上学校迁出的,1户为在城中购房结婚。但迁出的7户中依旧有5户的父母留在了农村。这19户人家以小孩出生年份1985年为界,呈现明显的差异。娃是85年以前出生的家庭有6户14个小孩,其中4户的4个小孩考上了大专以上学校并迁出了。娃是85年以后出生的家庭有13户,26个小孩中只有2个小孩上了大专以上学校。娃是85年前出生的8个男孩都结婚了,但85年后出生的13个男娃中有则7个没结过婚。后面我们重点分析这13户娃是85年以后的家庭。

到底是什么导致85前后的男青年在教育和婚姻上的差异这么大呢?教育可能和补课文化的兴起有关,农村普遍没补课的情况,但在城市很普遍,补课的兴起加剧了城乡教育的不公平,尽管近年来大学在扩招,但这种教育不公平使得农村小孩的大学/大专入学率大幅度下降,从28%下降到不足7%。

婚姻上的差异则是和我国城市化进程一致的。在城市化进程中,女性可以通过婚姻方式实现乡村到镇、乡村到城市的跨越,另外女性外出打工,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结婚的范围更大,大量女青年嫁到了外地,使得农村普通家庭男青年都被单身了。这个问题的另一面则是城市单身女青年的大量存在,比如北京、深圳。农村女青年嫁到城市,这种错位导致了大量城市女青年和农村男青年的单身。同时,由于农村男青年经济普遍靠在城市打工,但是城市的高房价使得他们很难在城里立足,而家又在农村,这种漂泊的状况,使得他们增大了他们结婚的难度。

3.农村经济状况

3.1就业与收入

那么大家靠什么过日子呢?迁出的青年人自然是在外面工作,而留在农村的青年,女的都嫁人了,男的也不愿意在农村呆着,都出去打工了,外出打工是年青人就业的主要途径,10户青年家庭中只有1户去镇上的瓷厂工作的。

13户的老年人中,无业的有5户,从事建筑行业的3户,从事养猪和养鱼等养殖业的有3户(其中1户是和以前一样,平时从事建筑业,兼养猪),瓷厂上班、电工、开货车的各1户。

1)种植业:

农民,顾名思义主要工作是种地,包括种水稻、经济作物(西瓜、油菜为主)和蔬菜等。然而我们组的农民都不愿意种地了,不管是老人还是青年。地都包给种植大户了,每年100元/亩。我们组地少,人均只有不足1亩。因此,种水稻的收入对农民来说已微不足道了。

2)养殖业

3户中2户养猪,1户养鱼。养殖业(养猪、养鱼)如果规模小的话,每年赚的钱会很少,自繁自养模式(自己养母猪,生了小猪自己喂,1年约出栏15-20头猪)每年约能赚1万元,所以农村养猪逐步向规模化发展,3户中就有1户就属于自己建了猪场养猪,但是养猪很怕猪生病,风险很大;养鱼属于农村传统业务,以前都需要竞标才能养,现在都没人愿意养了,一口鱼塘1年也能赚1万多。

3)建筑等技术类

“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农村技术类工种原来有泥瓦匠、木工、竹匠等,但现在就只剩下泥瓦匠了。泥瓦匠虽然现在日薪能有两三百,但是经常干几天歇几天,遇到下雨就得停工,没有项目的时候更是得长期歇业;也有外出干建筑业的,但是也是稳定性很差,经常干干歇歇。因此,一年能赚个两三万也属于不错的。

4)周边工厂上班

在周边瓷厂等工厂上班,月薪一般为3000到5000元,干到3年以后还会有五险一金,但有时候会有停工等情况,一个人一年能赚个三万左右。

5)外出打工

湖南的青年人一般外出打工,其中以广州、深圳等地为主。2023年广州市的农民工平均工资为7000元。工资虽然高一些,但是也面临租房和日常开销更大一些等问题。

从农1代和农2代的就业可以看出,种植业(水稻、西瓜等)、养殖业(养猪、养鱼)和各类技术手艺(泥瓦匠为主)依旧是农村的主要经济来源,但种植业已转包给了种植大户。而农2代则虽然家还在农村,经济则完全依靠第2和第3产业等城镇经济了。因此,从收入讲,城镇经济完成碾压农村经济,这也导致农二代都不愿意搞农业了,都跑出去打工了。2023年湖南农民收入约为2万元,30年的话,家庭收入约为120万元。

3.2支出

1)盖房子。农村盖一个小洋楼大概需要30多万。

2)结婚。结婚的支出是农村支出的大头,不仅要自己家得小洋楼,现在还得城里买房、买车、彩礼和办酒席。城里买房差点的也得四五十万了,车十多万,彩礼湖南还行,不高于10万。酒席的费用则超过了我的想象,现在一般得20万左右,村里人连续吃3天,好在酒席能有份子钱入账,但往往还是赔钱办酒席。结婚费用合计约为70万。

3)教育支出。得益于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农村到初中的教育支出还是比较低的,但是高中开始就得自己花钱了。学费加生活费,高中一年至少得5000以上,大学一年至少得1.2万以上,中专目前不需要学费,但是也得要生活费。

4)医疗。虽然现在农村有医保,但是只能在村里用。如果遇到大病,依旧面临一夜返贫的情况。

5)人情费。湖南有句老话:“人情难百”。说的就是各种酒席的份子钱负担很重。这部分的费用超过了我的想象。一方面办酒席的支出费用超过我的想象。湖南红白喜事流行流水席吃3天,加上烟酒,一场酒席下来普遍在20万左右,其中烟钱就好几万。另一方面,湖南流行办酒席,大事小事都办,红白喜事、生日、盖房、小孩上大学等都会办酒席,加上吃席的人范围广,一年份子钱居然要一两万。对家庭年收入三四万左右的农村家庭来说,这是一大笔支出了!妥妥的压在农民身上的大山,而远重于教育和医疗支出!虽然吃席的人份子钱压力大,但是办酒席的人也很少赚钱。“人情难百”。酒席文化对办酒席的和吃席的人都没什么好处,仅仅肥了卖烟、酒、肉等酒席用品的商人,也难怪不少地区都在提倡少办酒席。

综上所述,以30年为周期看,湖南农村的主要支出为:结婚>人情费>盖房子>教育>医疗,30年家庭主要支出约为155万元,大于30年家庭总收入的120万元,所以湖南农村存在较大的经济压力,普通家庭可能难以负担结婚支出。

3.婚姻和小孩导致的人口变化

13户85后家庭分别有13个男青年和13个女青年。女青年均已结婚,其中3人嫁城里,5个嫁远方,4个是本市农村。但13个男青年只有6人结婚,其中2个为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买房,2个为本市县城买房结婚,2个为在农村结婚(其中有一个离婚),其余7位均未结婚。

13户家庭中流出了13位女青年和4位男青年,流入的女青年仅有2位,其中1位还离婚了,这意味着青年人口从26位下降到了仅有10位,这10位青年人中只有一对夫妻,其他8个都是单身汉。

结婚人口的下降直接导致了出生小孩数量的下降,13户仅出生了1个小孩。因此,出生人口的减少并不是由于结婚的人生娃少了,而且由于大量适龄青年没有结婚。如果9位留村男青年都结婚了,将有不少于9-18位出生儿童,但目前由于只有1个出生小孩,这导致了农村人口的断崖式下降,农村人口呈现高度退化状态,30年农村也许会大量消亡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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