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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六十九岁半

 zsw77792 2024-03-04 发布于陕西

扬之水,求诸己,11x33cm,洒金蜡笺,2023

六十九岁半,是周岁计数,其实早已年逾七十。蘸墨写字,断断续续竟也六十多年了。

没有师从。曾经的一次机会,却是放弃了。1976年在历史博物馆学车,增驾大货,不谙世故,得罪了师傅,因此练车的日子很少,于是游荡到美术组看馆里的书家为展品书写说明。常常碰到一位高个子的先生,很和善。他见我总去,就问是不是对书法感兴趣。便嘱我把习字带几张来,遂指授一二。又引领我往馆里的图书室检阅碑帖,复赠以手临《善见律》两叶,曰唐人写经可以临习。这位先生名曹肇基。后此二十年,向遇安师提起曹先生,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师于这位故去的同事尚有印象,说他人很好,并告诉说,天安门两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和“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就是这位曹先生写的。曹先生的教诲至今记得的只有两点:一、横竖撇捺,每一笔都要送到家;二、切忌“涨笔”。某日,曹先生说要带我去拜师。北海后门左近的一条巷子,一个很规整的院落,一位老先生,姓李。他说:从《圭峰禅师碑》入手。于是到琉璃厂买了来。第二次单独前往,李老先生说:授课是要收费的,一个月四次,十块钱。如此,月薪将去掉四分之一。而当时我还在另一处补习英语,每个月学费六块。核计一下,就弃学了。

虽了断问师一途,但于习字,究竟还是喜欢。偶遇高人点拨,也多少有点领悟。不过没有长性,几年不动笔,任它砚池久涸,也是有的。直到2010年秋,曾在重庆有泉山居小住,临别写了一纸扇面持赠居停主人,主人建议我每天写一纸,“数年下来,必很可观”。很为这个前景所动,从此竟是除去外出近乎每日一纸,持续至今。只是既不认真临帖,也不用心琢磨笔法、结体。没有耐心打格、数字,更舍不得花时间细心布局,不过信手而书,所钞多半是当日翻阅的书籍。有不少摘自诗话、题跋之类,虽是以对联的形式书写,其实并不是对联。尝试各种各样的信笺,是其中一乐。

扬之水,秋兰香,33x12cm,洒金蜡笺,2023

扬之水,十言联,南浦随花去回舟路已迷 暗香无觅处日落画桥西,40x6cmX2,洒金蜡笺,2023

扬之水,七言联,细数落花因坐久 缓寻芳草得归迟,33x6.5cmX2,洒金蜡笺,2023

扬之水,陈如冬配画,东坡题跋钞,21x45cm,纸本扇面,2023

去岁,陆公子看到我三十年前写的字,问他:今天所写和旧日相比,可有进步?答曰:看不出进步,倒是没有退步。于是想起欧阳修《归田录》卷一中的一段文字:“宋宣献公(绶)、夏英公(竦)同试童行诵经。有一行者,诵《法华经》不过,问其'习业几年矣’,曰'十年也’。二公笑且闵之,因各取《法华经》一部诵之,宋公十(一作五)日,夏公七日,不复遗一字。人性之相远也如此。”学书数年成绩之微,正如一部法华十年不能记诵,天性驽钝,想必我也可得聪慧而通达之士“笑且闵之”。当然若解嘲的话,倒也不妨说诵经本不是目的,而是修行之日课也。

不过,总还要为自己寻找一点鼓励。偶翻旧年日记,蓦然看到2007年里的一段记事,大喜过望——原是早就忘记了。今照录如下:

十一月六日(二)

刘涛来电话说孙晓云来了,执意要来拜访,已在路上。四点钟到,坐聊至五点四十分,然后往美林阁。一会儿刘涛、孙晓琳也来了。

与孙晓云在家中主要是聊书法。请她看了去年钞录的清真词废稿,不想被连声夸赞。她说:“打个比喻吧,现在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野花野草,突然在一个地方看见精致的一个小台子,上面放了一盆精心养育出来的花,它很安静,很纯洁,就那样与世无争,静静开放着,这就是你的字,或者说这是我看了你的字之后的感觉,这也是我一直追求的东西。”“不用羡慕别人那种写字的潇洒,那是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而你所拥有的是别人想要而得不到的。”“写字无所谓进步,你一下子就到了一个境界,那就是属于你的境界,不要去轻易改变它。”

真是这样么?

癸卯良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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