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八场酒

 薯塔先生的晚安 2024-03-04 发布于河北

最近越来越少跟兄弟们聚一起了,虽说大家都尽量表现得不那么生分,可话语间还是不自然地流露出些许的客套。我想亦或许这也是每个人苟活于这个世界特有的生存之道吧。

耗子还是那副既摆脱不了小弟的头衔却依然死要面子活受罪呈口舌之快的模样,他说最近酒量见长,已经超过半斤了。我告诉他,我喝的最凶的一次就是一天连赶了八场酒。他不信,非得缠着我讲给他,那就让我仔细地回忆一番当天的英雄壮举吧(此篇乃反面教材,特此声明)。

大家都说我的酒量大,其实我倒不这么觉得,就好像当你认识了很多字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那些你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字应接不暇地呈现在你的面前,肆意地嘲笑你的无知。

新年,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在各种酒缸里跳来跳去的过程。年初一,同宗亲戚欢聚一堂;年初二,姨娘姊妹轮流宴请;年初三,老亲老戚回祖认门;年初四,连襟妯娌互亲互闹。好不容易熬到年初五,各种远亲近邻打发的差不多了,却又轮到单位团拜,一轮新的酒场继而拉开了序幕。

好巧不巧,那年的年初五我阴差阳错地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其实我对团拜这种事情并不是很上心,所以琢磨着稍微对付一下就去赶这场以我为组织者的青春年华追忆盛宴。

经过几个小区的登门拜年,团拜也临近尾声,同事们开始安排宴会的地点。一切妥当后,我随便找了一个不算是很扫兴的理由,按我们当地酒场规矩简单闯了关,喝了谢罪酒,提前离开了酒场。

赶往同学聚会的途中接到了八戒的电话,他说黑强准备下海经商了,临走前给他送送行。我也没多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黑强是个重义气的家伙,喝酒也爽快,听说我还要参加同学聚会,也不多啰嗦挽留的话,直接端起大高脚杯一饮而尽。我见势不好再推辞,也拿起眼前的口杯连喝带灌地,与进门之前准备好的婉拒说辞一并吞了下去。

虽说这两场酒时间不长,但喝下去的酒量已经超过了半斤。伴随着酒精的冲击,踩油门的脚不由加重了力量,终于赶在中午12点之前到达了聚会约定好的饭店。

进门免不了连同老师在内的所有人的一通责怪,不过还好看在我是组织者,同时也喝了不少酒,所以省略了进门酒这道程序。

同学们一边感触我的变化很大,一边不停地把我手里的酒杯续满。而我就像是个陪酒的一样,喝了一杯又一杯,转了一桌又一桌,不知道和多少人碰了杯,也不晓得到底喝了多少酒,唯一的感觉就是在座的每个人脸上都表露着一种赤裸裸的虚伪。最后大家也没有采纳我的提议去K歌,而是借用各种无所谓的理由擅自离去了。

我以为今天的酒场到底结束,可以回家休息好好的醒醒酒了,没想到真正的流水席才刚刚开始。

正在跟饭店老板清算今日聚会的账单时,手机上阿晓的来电音提示了一遍又一遍。微醺的我耳力明显有些下降,只能开着免提跟他通话。他那边的噪音很大,一听就是KTV的氛围。我问了他几句,他的回答在周围的环境下也很模糊,隐隐约约辨认出几个字,晶木、唱歌。

我挂断了电话,跟饭店老板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去,奔往晶木练歌广场,一个很实惠也很大众化的平民练歌房。

到KTV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天不算很冷,就是黑的快。挨着门口的几家店铺已经早早地打开了招牌灯箱,生怕错过了来往的客人。

我按照阿晓发给我的房间位置按了电梯楼层,还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缝里一闪而过。或许是因为摄入过量的酒精促使大脑多巴胺神经元异常亢奋,我本能的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地龙。

地龙说,他是在我离开之后才接到八戒邀请的,等他到酒场的时候,八戒和黑强已经喝的七荤八素了,自己只喝了一杯进门酒,就直接带他们来这里了,顺便整点啤酒让他俩醒醒。

我进了包间,看到八戒和黑强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大声唱着不成调调的老歌,满屋子的烟熏味差点让我一口气没有上来。

八戒趁着酒劲儿说我不够意思,撂下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非得再罚酒,以补偿他未完全长成的少男之心。我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拗他不过,与他各吹了两瓶,还在几人的怂恿下,跟黑强喝了几次交杯酒,之后趁他俩上厕所的空当跟地龙道了别,溜之大吉了。

看到晃晃悠悠进入包间的我,阿晓也顿时明白了我的来意。在这群同学里,就他跟我最近了,我的一个眼神他就可以心领神会,马上起哄大家一起喝了见面酒,然后开始张罗着给我点歌了。

一首《死了都要爱》下来,嗓子立马就像着了火一样,不等大家作出任何反应,我便拿起酒瓶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瓶酒就见了底。

随着大家的欢呼雀跃,一个同学拍着我的肩膀开玩笑地说这首歌最起码能让我吼出半斤酒精。我机械式的点着头,看着手机里错过的老师来电记录不知是喜是忧。

最终我还是没有战胜心里的芥蒂,在阿晓的掩护下,我用啤酒简单打了一圈,便匆匆赶往下一个酒场——华都KTV。

阿晓边开车边数落我的实诚,而我的心思却一直放在今天聚会结束时我的提议上,没有注意阿晓的表情颜色。我想,如果当时我听进了阿晓的劝阻,或许就不会有那天的背运了吧…

华都也算是镇里装修最为富丽堂皇的KTV之一了,在城西这片它称老大没人敢说反对的话,消费水平也自然让我们这群工薪阶层敬而远之。里面的酒水服务更是花样百出,于是便成了“喝啤酒也醉”的酒里行家必到打卡之处。

老师也是个酒场老练之人,虽说他只是虚长我们几岁,但是酒桌上的套路却让我们由衷的佩服。其间即使阿晓不断地替我挡酒,但我像是着了魔一样一输到底,尽管所有在场的人都主动为我扛了枪,可我的点气还是扶不起的阿斗般一蹶不振。

或许是因为今天喝过的酒的品牌以及品种太多了吧,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个细胞已经被酒精浸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刚进门时阿晓的那句“酒已经够数了”早就被抛之九霄云外,意识也在阴暗的光线里忽而清醒忽而又失忆了。

再次灵魂归位时,已经身在金都KTV了,老师在电梯里打电话询问着包间号,阿晓则在旁边吧嗒吧嗒大口地抽着烟,企图利用尼古丁来抑制酒精的麻痹。

还没有进入包间,就听到里面老黑五音不全的嗓音撕心裂肺地传了出来。阿晓告诉我是老黑先给老师打的电话,本来老师没打算来这里,可我夺过电话来非得让阿晓带着老师和我继续赶场。看着意识模糊的我,阿晓也只能无奈地顺从。

老黑曾是我在学生时代的死对头,打过几次架后,仇气也没那么大了,偶尔也对对话,毕业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吧,再次见面居然有些莫名的尴尬,经过几句无聊的寒暄便碰上了杯。老师显然喝的也有点高了,不再滥用自己的拿手绝活,一手一个酒瓶跟一屋子的人打成一片。

喧嚣的环境让我的大脑开始变得混乱,肚子里翻江倒海似的闹个不停。老黑一把搂住我的肩膀,醉醺醺地问我要不要去厕所酣畅淋漓地吐一场。我努力挑挑眉,看着他一脸的横肉,那种儿时的厌恶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和老黑相互搀扶着进了厕所,俩人各自抱着一个马桶吐得天昏地暗,搞得几个小屁孩进来以为我俩在比赛吃马桶一样。

再次回到包房时老师已经离开了,老黑也悻悻地搅散了大家的兴致,提议一起去高玛纳吃点东西填补填补亏空的肚子。这个提议很接地气,大家异口同声接受了。我想,可能更多的还是因为嚎了一下午本来就有点饿,突然有人要请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阿晓送我到高玛纳,便被媳妇打电话接走了,留我一人跟老黑一帮人对峙。找好位置坐稳后,大家都点了餐,老黑又叫了瓶白酒,趁着上餐的空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觥筹交错。 

其间我问老黑,为什么聚会结束时我提议去K歌没人响应,到现在却是三三两两各自为营啊?老黑呵呵地笑着,说最豪华的包间也只有四个麦,到时候该让谁唱啊…

老黑说话时,神情有些迷离,但是话粗理不粗,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截止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班干部或者老师主动提议要举行什么同学聚会的原因吧。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是亲兄弟也有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天。

与老黑他们道别的时候,外面俨然已经满城灯火了,我翻了翻早已没电的手机,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今天是年初五,按往年的流程,同事们已经开始张罗第二场酒了,可我却在第八场酒后清清醒醒地站立在大街上独自迷失了方向。

其实那八场酒中间还发生了好多故事,比如团拜认错门的尴尬,比如八戒与服务员的殴打,比如阿晓跟他媳妇的对骂,比如同学与老黑之间的悄悄话,再比如同学散场时各自依然了无牵挂。

后来算了算那天喝的酒,五种白酒,四种啤酒,外加女同学自带的长城干红、华都冒牌的威士忌和金都全是英文字母的黄酒,一共是十二种酒。可即使身体烂醉如泥,灵魂却像是被洗涤过一样,感觉从未有过的清醒。

是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同窗之情固然难忘,可时过境迁,当那些青春年少早已不复,窗外的风景已然物是人非。

晚安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