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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人丁兴旺，钱忱和夫人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夫人四十岁上下，才有了小女儿钱锦茵。钱家上上下下，自然将锦茵视为掌上明珠。 别人不说，单说秦鲁国大长公主，她一心盼着有个孙女，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孙女，一应吃穿住行，自然都像公主一般。饶是如此，秦鲁国大长公主还常感叹说，和她小时候在宫里的日子相比，如今这样只能算是凑合了。 前不久，钱锦茵刚过了十四岁生日。眼看女儿快到及笄之年，钱忱和夫人开始为女儿物色妥当的人家。 因秦鲁国大长公主身份高贵，宋高宗对钱忱等兄弟都有妥善安排，如今，钱忱任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少师，前来钱家提亲之人，也都是当朝的达官显贵。在众多提亲者中，钱忱比较看好的是人选是殿前都指挥使杨存中的长子杨偰。 杨存中原名杨沂中，是杨家将嫡亲后人。1141年，金国完颜宗弼率兵南侵，朝廷诏令各地大军迎敌，杨沂中率领殿前司兵三万人戍守淮河，和张俊、刘锜合兵，在柘皋（今安徽巢湖）击败金军。当今圣上大喜，不仅将杨沂中加检校少保、开府仪同三司兼领殿前都指挥使，还赐名杨存中。如今，杨存中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圣眷正隆。 不过，钱忱并未立即答应杨存中，一则锦茵距离及笄还有一年，二则岳飞将军长子岳云行刑时，圣上让杨存中负责监斩。对于岳飞、岳云之死，朝中官员虽口上不说，但心里却都如明镜似的，连带着对杨存中也就多了一些非议。 前不久，夫人突然和他提起，她妹妹的三儿子陆游，比锦茵年长三岁，今年十七岁，不仅饱读诗书，且骑射一流，可谓文武双全、一表人才。 对于陆家，钱忱自然是熟悉的。陆宰比他小七八岁，是他的妹夫，虽说如今已赋闲在家，但陆家世代为官，且是书香门第，家世门第也还配得上他们钱家。不过，陆宰似乎并不大来走动，说是亲戚，见面次数倒是有限，陆游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这些年倒是不曾见过了。 这日，钱府请客，宾客如云，钱府门口的车马比平日多了好多，不时有人寒暄说笑，原来都是去钱府赴宴的客人。陆游陪父母踏入钱府后，因男女宾客分别入席，唐夫人自随姊姊步入后院，陆游则随父亲前往厅堂。一路往里而行，只见两边假山叠翠，飞瀑溅珠，青石路沿着一湾清流蜿蜒而入，奇花异草掩映在亭台左右，好一番王侯之家才有的雍容华贵气象。 步入厅堂，只见高大宽敞的堂舍里，大约摆下了十多桌。钱忱端坐主桌主位，各桌上也已陆陆续续坐下了不少人。陆宰带陆游和钱忱见了礼，就有童仆来引陆宰、陆游分别落座。巧的是，坐在陆游旁边的，正是陆游前不久刚登门拜访过的皇叔赵士程，忙向赵士程抱拳行礼道：“小弟见过皇叔。” 赵士程笑着招呼他落座：“我正想着约你，你几时得空？咱们再好好切磋几局才好。” “皇叔若有闲暇，小弟随时奉陪。” “如此甚好。对了，上回你说有个燃眉之急，匆匆告辞而去，不知如今这个急是否已经解了？” 听赵士程如此一说，陆游不由想到了唐琬。是啊，他这个燃眉之急，如今算是解了呢？还是悬而未决？还真不好说。 见陆游一时愣在那里，半天答不上来，赵士程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让咱们务观'才下眉头，却下心头’的女子，定是难得的佳人。” 不知为何，虽然赵士程是自带光环的皇叔，虽然他俩只见过一次面，但陆游并不觉得赵士程陌生，相反，倒有一种知己大哥的好感。见赵士程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他倒也不在意，摸了摸额头笑道：“不瞒皇叔，小弟心中确有佳人，但不知佳人心中是否有我？因此不知该如何作答。” “务观，我虽眼拙，但于知面识人上也还略懂一二。你面相平和，性子沉稳，正是值得佳人托付之人。”陆游听了，心中甚喜，忙举杯向赵士程敬酒，痛饮了好几杯。正闲聊间，忽然，堂舍上响起了钱忱洪亮的声音：“各位贵客，托当今圣上的福，太后即将回銮。家母很是高兴，嘱咐钱某备好薄酒，请大家来寒舍畅饮。大家不必拘礼，就当是自己府上才好。各位若有雅兴，不妨现场或赋诗，或抚琴，或舞剑，给大家多多助兴才好。” 钱忱话音刚落，堂舍内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似乎掌声越响，迎接太后回銮的心就越迫切。在喝彩声中，有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站了出来，说愿为大家舞剑助兴。 “皇叔，不知此人是？” “你不认得他么？他叫杨偰，是殿前都指挥使杨存中府上的大公子。杨大人倒是好身手，不知杨公子身手如何？” 陆游虽没见过杨偰，却也知道他们杨家的一些故事，尤其想到他父亲负责监斩岳元帅长子岳云一事，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大家都已放下杯箸，齐齐看向堂舍中间的一块空地。只见杨偰提剑上场，面向四周略抱拳行礼后，便开始舞起剑来。陆游从小练剑，如果说旁人只是看热闹，他却可以内行看门道。剑法讲究“击、刺、格、洗”等四法，击法有三，如上击、旋击、斜击等，刺法有六，如进刺、退刺、左刺、右刺、连珠刺、换手刺等，格法有五，如左格、右格、顺格、逆格、冲天格等，洗法有四，如平洗、斜洗、上洗、下洗等。 陆游仔细看杨偰的剑法，貌似花样繁复，其实他眼神散漫、双腿无力、步伐飘浮，就知道他练的只是一些花架子，只能博人眼球，其实做不得数。一旦遇到实打实的比剑，不用比也知道结果了。 待杨偰打完一套剑法，现场再次响起一片掌声，有说“果然是将门之后”的，有说“虎父无犬子”的，有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总之，一片赞扬之声。 赵士程似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并不多言，只是点头含笑道：“下盘不稳，如树无根。若能练好下盘，当会更好。” 陆游自然听懂了赵士程的言下之意，两人相视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话说陆游母亲这边的宴席。因为都是官家女眷，大家并不喝酒，只是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那边堂舍的宴席刚开始不久，瀛国夫人的贴身婢女就走进来禀报道：“夫人，大人传话来说，那边宴席有人要舞剑助兴，请夫人陪同各位女眷，到堂舍后面就坐，隔着帘子倒也可以欣赏诸位剑术。” 瀛国夫人一听就明白了，钱忱昨晚就和她交待说，今日他要让一众青年才俊当众表演才艺，让她带锦茵到帘子后面观看，也好听听锦茵自己的主意。 因此，方才杨偰舞剑时，瀛国夫人、唐夫人及诸位官家夫人，都在帘子后看得一清二楚，纷纷为杨偰点头叫好。 陆游在家日日练剑，唐夫人常看陆游练剑，只觉得杨偰剑法虽然漂亮，但似乎不如陆游干净利落，心内一动，便向瀛国夫人提议道：“姊姊，务观也爱舞剑，可否让务观也试试？” 瀛国夫人曾多次听妹妹夸陆游身手如何了得、剑术如何精湛，便也想让陆游在钱忱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就派小厮悄悄走到陆游身边。 陆游正在和赵士程谈论欧阳修、苏轼的诗词，忽然有小厮过来说：“陆公子，瀛国夫人让小的来转告一声，你喜欢舞剑，今日不妨也亮亮身手。”说完，就退了下去。 在陆游看来，练剑是为强身健体、上阵杀敌，而不是花拳绣腿、娱乐他人，心里有些不大乐意，但他知道这是瀛国夫人的意思，他再也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办。赵士程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拂了夫人的好意，快去吧。” 当陆游提剑上场时，在座好些人并不认识陆游，纷纷打听此乃谁家公子。待陆游拔剑出鞘后，他身上仿佛自带一股光芒，原本喧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游并不怯场，只当这是他在家中的寻常练剑。利剑出鞘，便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剑在手中，其实更在心中。剑光凛凛见，正如《剑诀八法歌》中说的那样——蝴蝶纷飞飘上下，梨花舞袖在身旁。凤凰展翅分左右，鸳鸯环步不慌张。翻身剑过飞白雪，野马回头去还乡！ 一套剑法打下来，只听见现场掌声如焦雷滚滚，陆游向大家躬身行了一礼，快步向座位走去。这时，坐在帘子后面观看陆游舞剑的钱锦茵，突然向瀛国夫人和唐夫人脱口而出道：“母亲，姨母，表兄的剑法，怎么可以这么好！”（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吕瑜洁，毕业于厦门大学历史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视频号“瑜三味”主播 出版百万字长篇历史小说《红豆生南国》，在喜马拉雅平台播出有声小说，荣登历史小说排行榜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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