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我们不去“上春山”

我们不去“上春山”

我们不去“上春山”

那时候，春天，我们不去上春山。我们这里没有山。一放学，书包往家里一轮，我们去麦地里挖野菜。

荠菜、米蒿、面条菜……挖野菜只不过是疯跑的幌子。麦苗一拃高，解冻的土地浮层松松软软，风虽然有点凉，但已经软了很多。一群人在麦地里大呼小叫，四处撒欢奔跑。谁还不摔几个跟头儿？但那又怕什么？那么软的土能磕伤？那不大点儿的土坷垃能硌着？摔趴下了没人拉，自己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接着跑……天快黑了，竹篮还空着，赶紧拿小镰刀在麦垅里挖几棵野菜——回去总要像模像样地交差，怎么也得给看见自己就追过来的芦花鸡撒几把碧绿的野菜，还指望它们吃香喷喷的炒鸡蛋呢！

是的，我们不去上春山，我们去爬树，爬柳树。找刚长芽的嫩柳树枝，折下来，拧柳哨。

拧柳哨就是把柳树枝的外皮儿一点点轻轻拧松，让它和里面的柳枝芯完全分离，然后把柳枝芯顶出来，柳树枝就成了一根管儿，在管儿的一段用指甲轻轻刮去最外层的皮儿，就是一根柳哨了。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柳哨只能春天做，因为这时候刚发芽的柳枝是嫩的，柔韧性很好。一个春天又一个，柳哨呜哩哇啦的响在大路边，响在坑洼不平黄土飞扬的大街上，也响在一个个小“土孩儿”的笑脸上。

我们不去“上春山”，我们去提“茅茅丫”。

茅茅丫就是茅草芽，茅草最里面的芯。长出来，长大了，就是茅草缨——像芦苇花的样子。

我们会在村边的荒地上，仔细搜寻——像寻找遗落的珍宝。没看见一棵干茅草鼓起，都会心中一喜。轻轻剥去茅草的枯叶，露出针尖似的一点嫩黄或嫩绿，捏住，凝神屏气，笔直地轻轻往上提。随着几不可闻的“啵”的一声，一根完整的鲜嫩的茅茅丫就出来了——这就是技术的高超。倘若心急或力道不对，茅茅丫往往就会“拦腰折断”，这时，就只能遗憾的叹息一声了。现在想想，用“提”这个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能“拽”，“拽”力气太大了；也不能“薅”，“薅”是形容一大把的；你就得耐着性子，“提”出来！提了茅茅丫干什么？吃啊！剥去外面的绿衣，里面就是光滑柔嫩的茅草胎，嚼在嘴里，清新微甜——那时候没有诸多零食。其实，真是为了吃吗？比吃更高兴的是那找寻的快乐、发现的快乐，收获的快乐——当兜里揣了半兜子沉甸甸的茅茅丫，那是一种相当富有的感觉！天黑了，我们恋恋不舍地告别干硬的土地。

……

就这样，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我们没有去上春山，可我们把童年留在了春天里，而春天给了我们一辈子的快乐记忆。

今天的孩子，快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