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立 /文 《周处除三害》（以下简称《周处》）被热议，获得高票房，让爱中国电影的人都感到兴奋。因为大量的讨论声音说的是“这电影好看”，而非电影以外的话题。 男演员阮经天是被讨论的焦点，不过人们讨论的不是他的外形，而是他饰演的陈桂林。 事实上阮经天别无分号的“美”出现在《周处》第一场戏时还是那么夺目，但观众记住的是初次见面的“恶人通缉犯陈桂林”。陈桂林这个名字将成为看过《周处》的观众之间的一个暗号，就好像“刘华强”“高启强”或者“小马哥”那样。 陈桂林是恶人，他犯的诸多罪行中，杀人重罪，罪不可赦。但看到他以著名的周处为榜样，接连以暴虐、无情的状态诛杀其他两个通缉犯“香港仔”“林禄和”时，观众的真实心情是“支持”。 这种与恶人角色共情的事情，在太多经典电影中存在过。抛开《周处》的拍摄、上映年代，除了很少观看“黑帮电影”或“邪典电影”的观众觉得此片让人“耳目一新”，有一定看片量的人都能从《周处》的剧情模式、拍摄特色上找到很多同类型电影的元素。 这些元素极尽所能想要通过电影去讲的，是“人性”。 我们为什么支持陈桂林去模仿周处？是因为香港仔和林禄和比他更不是玩意儿？固然如此，更打动人的是陈桂林决意去除二害时，是下了决心连自己一起“除掉”的。 他向医生张贵卿阐述“周处除三害”的故事时，自知身患肺癌晚期命不久矣。在《世说新语》中，恶霸周处不知道自己也是“三害之一”，就兴冲冲去除蛟龙和恶虎了。陈桂林不同，他讲这个计划时，把自己也列入了“该死”的名单中。 陈桂林的善和他的恶一样明显。 得知奶奶手术失败死去，他哭得就如一个乖乖仔，他懂得“孝”；他“绑架”了张医生儿子却告诉她不会让孩子吃太多冰；他杀完香港仔回到发廊二楼为被虐待的女子小美披上被单。 我觉得最能体现他“至善”的一点是这个片段：在集体被邪教头子、伪装在“尊者”身份后的林禄和洗脑的状况下，看到小胖子吐黑水晕倒，他立刻冲出来抱起孩子喊着“去看医生”一路跑向医院。 要知道，此刻他的精神处于混沌中，是“尊者”说什么就干什么的状态。其他信徒在这种状态下，是傀儡，没有自主意识。陈桂林去救孩子，是本能，是骨子里的善。仅从这一点，观众就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后来陈桂林清醒后在灵修堂大开杀戒观众却能“接受”。 那个场面确实极其诡异、血腥，陈桂林的行为当然是在犯罪。 可是观众很清楚，台上台下那些在明白“尊者是骗子、信仰是骗局”之后仍然装疯卖傻继续唱“圣歌”的人，是一群无可翻转的恶人。 最恶之处在于，他们不是“没有人性”，而是“假装看不到人性”。在“尊者”已死之后，他们选择继续唱诵，他们此时的恶已经超过了“尊者”，这样的人如果逃离了小岛，流散到社会中，危害无可估量。 反之，智商、判断力、行动力都很高强的陈桂林之所以那么顺利地就被“尊者”洗脑，是因为他对自己所犯下的诸多罪行、错误发自内心的后悔。 陈桂林在影片中有几段哭戏都很让人动情，最打动我的是他被“尊者”和其他信众鞭打，当众喊出“我对不起天地、父母……”时的痛哭。一个人最珍贵的，就是良心，陈桂林的良心被他自己勇敢地暴露给“尊者”，而后者竟然如此随意地践踏他的良心。 所谓义愤填膺，所谓人同此心，观众被《周处》这样的电影带到了这两种情绪中，不仅是在为陈桂林的人生激动，也是在为各自人生积累的回忆见闻而激动。 一部电影能让人看完激动许久，在冷静之后回顾全片仍然觉得“值得激动”，就可以说是成功了。 我特别喜欢《周处》的一处隐藏情节设置，就是和影片英文名《The Pig, the Snake, and the Pigeon》相呼应的“猪、蛇、鸽”。这三个动物在佛教语境中，代表的分别是“痴、嗔、贪”。 这三种动物，分别对应陈桂林、香港仔、林禄和。香港仔手上有蛇文身，林禄和的背上有鸽子文身，而陈桂林的那只“猪”存在于奶奶留给他的儿童手表表盘里，很容易被忽略。 贪图满足欲望，常常怨怒于人，痴迷种种表象，《周处》选择借用这三种动物所代表的“三毒”来阐述三个恶人，让影片体现出一种叙事高度。 而《周处》最高级的地方，我觉得还不是“陈桂林”，而是“张贵卿”。 陈桂林决心当周处，死而无怨，皆因张医生编的“谎言”。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本质上等同于“骗人当炮灰”。 坐在铁窗后的陈桂林在得知真相后，也还是对张医生含泪微笑。这一笑，以及最后他被执行枪决时趴着抬起头来看向银幕的那个眼神，都让人头皮发麻，内心震撼。 一个坏人，他叫陈桂林，他希望别人记住他的名字，我们也都记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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