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阅读至少为自己擦着了一点火花

阅读至少为自己擦着了一点火花

——关于绘本《讨厌黑夜的席奶奶》

文/蔡朝阳

这个绘本叫《讨厌黑夜的席奶奶》。如果我这18年来读绘本，也有TOP3，这个绘本一定位列三甲。

故事讲席奶奶这位老人家，因为讨厌黑夜，就用整晚的时间，想尽各种办法，去驱赶黑夜。结果黑夜并没有被席奶奶赶走，而席奶奶本人呢，因为整晚都在与黑暗纠缠，已经累坏了，黎明即将到来，橙红的曙光露出一抹亮色的时候，她睡着了。

我们都知道讨厌某个事物的感觉，这种讨厌其实是很具体的，有切实的指向。就像萨特的厌恶，或者萨宾娜对媚俗的厌恶。厌恶的机理是一致的。席奶奶的讨厌也由诸如此类的具体细节构成，她讨厌蝙蝠，讨厌猫头鹰、鼹鼠、田鼠、蛾子、星星、黑影、睡觉……总之，一切与黑夜有关的，她都讨厌，于是就成为一概讨厌黑夜。

绘本的故事讲得回环复沓，大费周章。用小说叙事的快与慢来阐释，就是慢，用一种延宕的手法，将细节无限扩展，从而将席奶奶与黑夜的纠缠，讲得一波三折，欲语还休。

她尝试了各种办法，因陋就简，因地制宜，总之，就是讨厌黑夜，就要将之驱赶。她用扫帚扫，用麻袋装，用蔓藤捆绑，用大锅煮沸，甚至，冲着黑夜吐唾沫（这一条驱赶黑夜的方式实在太有喜感了）……但用尽方法，黑夜仍然是黑夜，仍然笼罩着席奶奶。

最意味深长的是，当席奶奶呵欠连天，打算休息的时候，她背过了身，转向自己的小屋，她没有看到，即将光芒万丈的阳光，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并将一缕色彩，涂抹在了她黑色的裙边上。

席奶奶整个夜晚都在跟黑夜纠缠，她实在太累了，她终于没能迎接白昼的光明。在睡梦中，橙红色的光芒，也丝丝缕缕照耀在她脸上，然而她处于熟睡之中。

当然，睡觉自有其价值，因为她会养足精力。养足精力干嘛？继续跟黑夜纠缠——但这结果其实很悲催，因为，她将仅有的一辈子都消耗在与她所厌恶的那些事务的纠缠中了，竟然没有机会去看到那个璀璨的黎明。

这个绘本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在于用色，全书几乎都是黑色的。这很好理解，因为是黑夜呀。但在结尾两页，出现了一抹橙红色，这是云彩与阳光的颜色，令人眼前一亮，这种效果，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为匠心独具之处。是以全书翻看到最后，看着太阳的缤纷色彩，想想席奶奶纠结的一生，真不能不令人深思。

席奶奶与黑夜的关系，我用了“纠缠”这个词，而非战斗啊，斗争啊这样的大词。因为，纠缠这个词，更能显出与黑夜缠斗的那种无意义感，那种荒诞，那种令人焦虑、疲惫，而最后的一地鸡毛丝毫没有改变的困窘局面。但是，有点常识的人都晓得，夜再黑，都会过去。

有一句名言在近几年广为流传：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燃烛光。对这句话我其实有一点点不同意，想略为修正。就字面意思而言，“与其”与“不如”这对关联词，里面有一种前者比不上后者的内在含义。当然，点燃烛光似乎更加积极一点。但我想说的是，这两者，只要是基于其理性思考之后的严肃选择，那么都是值得尊重的。也就是说，诅咒黑夜，至少表明了一种态度，并非弃尔光明，爱我黑夜，而是，尽管人在黑夜，然并不因为在黑夜而拥抱黑夜。

席奶奶亦并非没有尝试过使用烛光，只是她希望用自家的一丁点烛光，去驱赶满世界全部的黑夜而已，于是结果仍是悲剧。所谓“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难乎”，说的就像席奶奶啊。但是，如果席奶奶在自家的小屋里点燃烛光呢，她是不是能在局部地区，照彻黑夜呢？

还有一点，我想不通的是，在这个绘本里，被席奶奶讨厌的，还有星星。作为讨厌黑夜的人，席奶奶也讨厌暗夜星光，这点我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如果席奶奶喜欢白天，那么，星光至少给人以启明的盼望，饶是永夜，一点星光，仍可给与安慰。有人着眼于整体的黑夜，也有人发现了星光的璀璨。至少，在精疲力竭徒然耗尽唯一的一生之前，我们看到过星光曾经闪耀，划破天际。

其实，不可否认，在黑夜里，还有许多惊喜值得去发现，去赞美。比如，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比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比如，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当时读这个绘本，差不多同时还读到了一首卡瓦菲斯的诗歌，诗名叫做《城市》：

你说：“我要去另一块土地，我将去另一片大海。

另一座城市，比这更好的城市，将被发现。

我的每一项努力都是对命运的谴责；

而我的心被埋葬了，像一具尸体。

在这座荒原上，我的神思还要坚持多久？

无论我的脸朝向哪里，无论我的视线投向何方，

我在此看到的尽是我生命的黑色废墟。

多年以来，我在此毁灭自己，虚掷自己。”

你会发现没有新的土地，你会发现没有别的大海。

这城市将尾随着你，你游荡的街道

将一仍其旧，你老去，周围将是同样的邻居；

这些房屋也将一仍其旧，你将在其中白发丛生。

你将到达的永远是同一座城市，别指望还有他乡。

没有渡载你的船，没有供你行走的道路，

你既已毁掉你的生活，在这小小的角落，

你便已经毁掉了它，在整个世界。

我觉得这首诗其实也可以改名为《黑夜》，因为，你毁掉了自己的生活，你就毁掉了自己。

席奶奶的荒谬就在于，她无休止地与黑夜纠缠，然后耗尽了最为宝贵的时间精力，以至于没有机会看到光辉璀璨的黎明，这是整个故事最令人惋惜的地方——席奶奶不读书，不知道黑夜作为自然规律，一定会过去的。

无论如何，为自己读点书，总是好的。书里的那一点点光明，可能就像蜡烛一样会暂时照亮我们的思想。所以我才不厌其烦，苦口婆心，既写书，又卖书，还做读书课。

2024年3月份到6月份，我们打算做一个“知识父母深读会”，由我和白宇极老师，以及温老师和佟教授，一起来讲几本书。从童话到哲学，精读三本书，同时泛览一些杂书。

一共12次课，4位老师每人3次，每次不少于1小时，3月21日之后每周四晚上20:30开始。视频直播，平台是小鹅通。

3月份，由我带读一本《绿野仙踪》。这是一本童话，但其中却有永恒的象征意义含焉。小书一册，见出万千种人生。

白宇极老师讲《苏格拉底的申辩》。三节课，从三句话入手。带大家突入思维的深处，去领会哲学的奥秘。

佟教授，我的朋友对他一定很熟悉。他是我们的驻群教授，K歌王子，段子手，百科知识型学者。当然，他自称是无业游民，这也是真的，因为当年从大学里辞职，自绝于体制，也是事实。佟教授带来三讲“杂书过眼录”，聊聊他的阅读生涯。

最后一位，介绍宝藏温老师，喜欢日漫的二次元美少女，任教于云南某高校，精通日本文化，深谙夷夏之机。给大家带来一本《编舟记》，也是三讲。《编舟记》也有同名日剧，可以先看起来。

课程将于3月21日晚20:30开启，更多详情，见海报。

特别需要提醒一下。这个深读课，是跟成年人一起读书。适当放宽，我想也适合17岁以上的准成年人。但小朋友就不要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