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靛水瓶子插苕籽花

 心然的原香 2024-03-16 发布于湖北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已出版散文集《故乡的女儿》。

(我们小时候,把钢笔水叫靛水。这个“靛”字,以前以为是方言土语。弄清楚后,才知道,极书面化,极雅。)

故乡的田野,水稻为主要农作物。苕籽花纤细漂亮,是稻田里最适宜的肥料。秋收时,顺带播下苕籽种,落地生根,严寒间冒出一头嫩草。几场春雨,长绿色的叶子,开紫色的小花。

年轻时浅薄,总抱怨苕籽名儿难听,觉得辜负了那一片紫。总耿耿于怀:未必没有个韵致些的名字?

直到一年,去表姐的蜂场,随手翻开厚厚的《养蜂宝典》。原来蜜蜂也爱苕籽花儿,酿出的蜜糖,有淡淡的苕籽花儿清香。它有学名,叫紫云英。

写。念。品。是那般朴素,那般秀气。我为故乡的苕籽花儿高兴,它也有一个雅致的名字。但那欣喜,不多会就暗哑了。我发现,名字是好,却叫不习惯。难怪每一个母亲嘴里,再出息的孩儿,当再大的官儿,总是小名唤起来顺口,亲热,欢颜。

苕籽是连成片的,小小的紫花被嫩绿的草叶托着。春天乱风吹田野,远远看,紫色滚滚。

清早, 草叶上点点露珠,阳光照着,似没擦干眼泪的孩子转身微笑般动人 。一群背着书包的孩童在苕籽地里疯跑,一边摘,一边滚,一边生无心慨叹:怎么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好看!不一会儿,裤腿和布鞋都湿了。

放学经过田野,这时,可以采下一把,捧回家。没有花瓶,像样的酒瓶也难找到。罐头瓶子多,可口径太大。只得洗干净一个靛水瓶子,装水插好,搁窗台上。苕籽花纤细,茎嫩柔,揉就碎,捏就断,矮矮蓬蓬,与这靛水瓶子,倒是天仙一配。

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新娘子头上要戴花。苕籽开花之际,柳条儿也正当时。折一根柳条,弯成环状,插上一朵朵苕籽花,戴在头上。紫色绿色,配孩子灿然的脸庞,清纯娇美。

乡下孩子,割猪草带弟妹,忙得很。编花环,要闲情逸致,一季花时里难得有一次。多数时候,只是摘几朵,互相插在对方的辫子缝里,笑闹一番。

眼见头顶的天空,穿着黑衣的燕子一掠而过。眼见秧苗一截截往上蹿,快要顶开罩着的薄膜。苕籽花听见了春耕的消息,它日渐萎顿,结起黑黑的夹子。远远看去,紫色成了稀稀的小点,泪眼飞扬。

仿佛是约着的,农人们牵着牛,扛着犁耙,一起开向苕籽地。牛在前面四脚乱踏,人在后面甩着鞭子,犁耙划开土地,紫花翻进泥地,一年的庄稼有肥了。孩子们傻眼了,只得把紫色的希望寄语来年。

苕籽丰美,不光庄稼喜欢。池塘里扯回来的猪草,扔进猪栏,猪“嗡嗡”叫,不爱吃。里面夹些鲜嫩的苕籽,它嚼得有滋有味。几天时间, 毛光水滑,膘肥体壮。

牛聪明,知道苕籽花鲜嫩,绞进嘴巴不费力。田埂上,它一边走,一路啃,牵牛人没注意,以为它刺刺啃的是春草。细听声,不对劲,分明是嚼着脆滴滴的苕籽。牵牛人赶紧拉,不是别的,眼下正是苕籽的盛放期,牛吃多了,得胃胀气,严重时可导致死亡。牛听不见人话,身宽蛮力大,怎么拉都不转头。又狠狠绞进几口,才作罢。

天与娉婷,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你若问我:桃花梨花杏花海棠花玫瑰花……最爱那一朵?我只能如实回答:最爱苕籽花。可见人心虽大,最好的却装不多。

乡村一日,世上千年。童年的视觉记忆,入心入骨,直达好恶。延伸到扯块花布,买件新衣,总对那紫色细小的花儿朵儿 ,恋恋不舍,眷眷无穷。

如今的故乡,很多东西都在变,可苕籽花儿没有变。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紫花依旧笑春风。

《故乡的女儿》是一本散文集,非常适合孩子阅读。既在孩子心里根植乡愁,也可作为写作文的素材。

全书分六个篇章:《日暮乡关何处是》、《拂水飘绵送行色》、《田园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觉滋味长》、《一片冰心在玉壶》、《月挂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谈家常式的行文风格,说故乡的风俗、风景、风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实也没有分开,每一篇描写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写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须的,旋流在我的每一个文字里。

谁不念儿时?谁不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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