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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回 在探索泗州大圣艺术图像的过程中，有一件文物十分让人难忘，那就是北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苏州瑞光寺塔 真珠舍利宝幢佛龛内木雕描金僧伽坐像。 在第三层塔心砖穴内真珠舍利宝幢中出僧伽像，真珠舍利宝幢外有两重木函，木函上有题记“大中祥符六年四月十八日记”，时代为1013年。 苏州瑞光寺塔第三层塔心内真珠舍利宝幢顶金银雕缠枝纹佛龛内木雕描金僧伽坐像（《文物》1979年第11期）
有关宝幢的铭文共有三条，第一条是位于宝幢垫板上的“寓迹僧子端，幸值诸上善人建第三层浮图，安置盛诸佛圣贤遗身舍利，藏盒之次，特舍此木于底，少贵戴荷，永假缘结，虽渐多宝之大功，且效聚砂之少善，以兹迥向.……略题记耳。”那么，这里的”诸佛圣贤“又是什么所指呢？巧了，在花钱中也有”诸佛圣贤“、”一切圣贤“的文字主题。有的还同时交错并存在供养钱牌之上。
 一切圣贤文字花钱 星星藏品
所谓圣贤，在中国古代本土话语中，大家是非常熟悉的，那就是道德圣人，尤其是基于儒家教化的道德圣人，比如，孔子和七十二门徒，孔孟可以称圣，门人可以称贤。所谓七十二贤，古代尊奉道德圣人的祭祠，就叫做圣贤祠，也叫先贤祠。比如，杭州孔庙碑林博物馆藏有《宋高宗御题孔子及七十二圣贤像》石刻，就是由南宋高宗于绍兴二十六年（1156）敕令立石于国子监。刻石以宋高宗御制小楷序文始，下及孔子与七十二弟子御书赞辞。那么，苏州瑞光塔是佛教范畴，佛教中的圣贤，又是何指呢？ 一种说法，佛家的一切圣贤说的是大乘三贤十圣菩萨。其实佛家还有七贤七圣、二贤八圣、十八贤圣、四十二贤圣等说法，佛教中也有“四圣”之说，所谓“四圣”，是出世间的四种圣者，包括声闻、缘觉、菩萨、佛。其中，先觉觉后觉，化度众生教化济度，方成大圣。可见，圣凡别在迷悟，迷则凡夫，悟则圣贤，圣贤别在情怀格局，阿罗汉可称贤，而普度众生方为大圣。由此可见，泗州大圣的称呼，也是沉甸甸的。
 十方三世一切诸佛牌 云歌送福资料
《金刚经》里有一句话：“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宋代释祖钦在《偈颂七十二首》中有云：”且看双放更双收，有底欢声无底愁。一切圣贤如电拂，大千沙界海中沤。“可见，一切圣贤不仅是佛家用语，也是宋代常用之词。含义本身也是在不同语境中存在差异。 金代明昌三年所立《宜州大奉国寺续装两洞贤圣题名记》碑( 以下简称《金明昌三年碑》) 现藏于锦州义县奉国寺大雄宝殿外槽西侧，碑文记述了奉国寺初建时的宏大规模，以及金天眷三年( 1140)续装大雄殿前两庑四十二尊贤圣像事迹。从碑文内容可知，辽末金初之际，奉国寺僧通敏清慧大师捷公，曾于大雄宝殿殿前东西相对之两庑凿洞，内置 120 尊贤圣像，并饰以重彩涂金。其中，42 座贤圣像未能如期塑成。金天眷三年( 1140) ，寺主义擢与尚座义显、都和义谦商议续塑贤圣像，并在本郡民众的帮助支持之下，圆满完成续塑工程。碑文云：“……奉国寺为甲，宝殿穹临，高堂双峙，隆楼杰阁，金壁辉焕，潭潭大厦，楹以千计，非独甲于东营，视佗郡亦为甲。当亡辽时，寺有僧曰特进守太傅通敏清慧大师捷公以佛殿前两庑为洞，塑一百二十贤圣于其中，饰以众彩，加以涂金，巍峨飞动，观者惊竦，而四十二尊庄严未毕，自辽乾统七年，距今三十余岁矣……” 辽咸雍三年（1067）《燕京大昊天寺碑》曾经记述云：“中广殿而崛起，俨三圣之晬容，傍层楼而对峙，龛八藏之灵编，重扉砑启，一十六之声闻，列于西东，邃洞异舒，百二十之贤圣”。除了儒家佛家，道家也常用圣贤之称。 在道光忏拜法事文本中，有“王母忏拜关法事”者，抄写题记云： 道光弍拾柒年八月初八日抄写人张德派本清，/妻李氏，所生孩男罗保子。/伏望/师高祖广文（张世文），曾二祖宗如，师曾祖智庆，师祖心海，四位/禅魂，拥佑徒子法孙，应供十方，吉祥如意。/千家有请，/万户来迎。/上有/三教祖师、三仙王母、何尔龙王、九天圣母、合堂圣贤、/满堂神圣，现出灵验。恐有不测之人，偷去此/书，教他人口，尽亡而已。此书一共三十六扁（篇），两头悃纸在/外，《过关仪》新旧五本。此后照书查明，不得失遗。/集书人未知书礼，字迹聊草，见者明师勿笑降吉祥菩萨……安奉太后妳夫人，安奉诸宫诸㜑神，安奉所请诸圣贤，所请圣贤生欢喜，愿生欢喜作证明，证明禳关求福寿。保祐信童常安乐，信童关煞尽开通。恶气消除瑞气业，合家女男增福寿。平安两字挂门庭，全赖圣恩垂庇祐右谨具赦文上奉，九天自然生神上帝，九天采访使者真君，九天司命真君，九天监生大神真君，九天卫房圣母元君，斗中解厄二十四位灵官，玉枢解厄二神王，关煞会上，一切神祇。伏愿，诸真洞鉴，众圣垂慈，照格谨赦。在科仪中所请佛神较多，请降临法会的神祇有： 本师释迦牟尼佛、当来下生弥勒佛、安乐世界无量佛、星辰教主娑罗佛、消灾教主炽盛佛、灵感观音大菩萨、证明地藏大菩萨、法主普庵大菩萨、福神真武大菩萨、护法诸天大菩萨、长寿延寿大菩萨。 都天镇国太后夫人（宣封崇福大奶陈氏夫人、灵感顺懿陈氏夫人）、林九夫人（小奶林九夫人）、李三夫人、咸源小奶陈七夫人、圣父威稜相公、圣母葛氏夫人、师兄陈二尊公，临水宫中禳关会上诸宫婆姐一切婆神，借生替代、回死注生、百花桥头、七宝塔下、云中化现、雨中化形、月中化生、地中化魂、挑灯弄火、引风迷房一切主管属类圣众，当境土主里域正神、今年太岁至德尊神、雷坛将帅传教宗师、闾山车山一行神众、五门禁主列位师公、本坛行法有感圣贤、本家伏祀香火等神、本祖家先公婆尊众、见闻随喜一切神聪。毗卢尊佛、卢舍那佛、释迦文佛、弥勒尊佛、无量寿佛、药师琉璃光佛、娑罗王佛、炽盛光佛、金轮王佛、银轮王佛、孔雀明王尊佛、过现未来三世诸佛、文殊师利普贤菩萨、观音势至海众菩萨、普庵真武二大菩萨、天藏地藏水藏三藏菩萨、天官菩萨、泗洲僧伽耶众菩萨、长寿延寿增福菩萨、降吉降祥诸尊菩萨、日光月光星光菩萨、消灾息灾除灾菩萨、云会海会诸尊菩萨、合坛将帅有感神君。鼠头人身大将军、牛头人身大将军、虎头人身大将军、兔头人身大将军、龙头人身大将军、蛇头人身大将军、马头人身大将军、羊头人身大将军、猴头人身大将军、鸡头人身大将军、犬头人身大将军、猪头人身大将军。上元诸天仙众、太上玄天老君张李梁三大天尊、三宫皇后、太母娘娘、七十二部玉女、三元诸天仙众、无上三宝老君、东岳天齐仁圣大帝、本坛法主玄天上帝祖师、正一显祐真君、玄坛关赵元帅、温康圣王、太后夫人、诸宫婆姐、一切圣贤。无上三宝天君、南极朱陵长生大帝、北极星主紫微大帝、南斗六司延寿星君、北斗九皇解厄星君、日宫太阳星君、月府太阴皇君、三台华盖星君、二十八宿星君、三十六禽星君、六十甲子星君、十二宫辰星君、信童当生缠度星君、清微教主、竹林大士、采应天君、观音菩萨、普庵祖师菩萨、乐阳救苦道德真人、医灵慈济吴真君、法主虚相玄天上帝、太玄上相正一显祐真君、东岳天齐仁圣大帝、本府掌子孙关煞案司官列庙曹僚、三宫皇后、太母娘娘、桃源仙众、一十二员官将吏兵祖师、保禧保祥保德三大真君、正一灵官田马朱三大元帅、杨岳圣王、温康都统、岳府掌子孙关煞案主者、本岳掌疾病麻痘案主者曹僚、真宰一切圣贤、洞明金灵坛诸垣将帅、箓中符中灵官官吏，宣封顺天圣母。上元诸天仙众、太上玄天老君张李梁三大天尊、三宫皇后、太母娘娘、七十二部玉女、三元诸天仙众、无上三宝老君、东岳天齐仁圣大帝、本坛法主玄天上帝祖师、正一显祐真君、玄坛关赵元帅、温康圣王、太后皇君、诸宫婆姐、一切圣贤。师为吾变龙楼，仙师二郎变龙楼。一妆龙楼化为金，金梁金柱金妆成。楼中尽是金供器，满筵金供献圣贤。二妆龙楼化为银，银瓶银盏两边排。楼中尽是银供器，屏风校椅两逐排。三妆龙楼化为珠，珍珠悬挂满龙楼。珠帘缴慔光映日，堪容神圣于[含/土]中。龙楼三级作花林，五色鲜花曜日明。四景桃源清香秀，仙童擎起献三清。法界圣贤惟安奉，慇懃奉献一炉香。 香云藏菩萨 禳关醮会今开启，须假香灯请圣贤。光明藏菩萨 切恐凡居犹窄隘，难迎圣驾降来临。惟凭我佛妙真言，变化道场高广大。呼唵。诃目伽。弥波么呢。布祖赧。怛罗吽。萨诃。佛国三千银世界，仙家十二玉楼[合/土]。变化道场高广大，能容万圣与千贤。曰圣曰贤皆应现，法财法食广无边。财食变充尘剎海，变少成多献圣贤。禳度关煞已周缘，万圣千贤尽归天。四恩并三有，百福赐人间。自从今日来禳过，寿如彭祖八百春。 此类科仪，带有民间宗教的性质，也包含佛道与民间神灵，所以这里频频提及的圣贤，千圣万贤，也可以泛指天地之间的一切神灵。 下图为“香花供养一切圣众”钱牌。其中既有道家三清、三官，也释迦牟尼，四大菩萨，其中也有诸佛圣贤的具体钱币形态。从佛道同在的有意义，与名称使用的习惯，此类钱牌，大致与上述民间科仪，民间斋仪的逻辑一致。假设推测为斋仪供具，或者也并非无稽。
香花供养一切圣众钱牌 胡坚藏品 此类钱牌，除了佛道同在的种类，也还有纯粹道家的内容，比如下图所示之三官祈愿主题。这或许是不同供奉主题，不同斋仪活动的分别。
三官钱牌 星星藏品 在此，我回忆起多年前，在北京海王邨古玩店所见的一见带有男相胡子的观音钱牌，线条流畅清晰，其周边就点缀了若干个小型供养钱币，主题为菩萨名号，供养诸佛字样，在记忆中，该枝钱牌有二十多厘米之长，而且属于是残缺局部，当时我已经退出花钱江湖，于是力荐泉友拿下，当时喊价两千，但是泉友终究不肯，于是，现在连想再看一下的福分都没有了。当时，我用傻瓜相机拍摄了一个图片，但是，搜遍电脑各文件夹，也没有能找到，十分遗憾。在下图钱牌中，也存在佛家含义的“诸佛供养”与道家习惯的“驱邪避鬼”共存的情形。
《西游记》第五十九回“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孙行者一调芭蕉扇”中有一段有趣的描述： 行者笑道：“老人家，茶饭倒不必赐，我问你：铁扇仙在那里住？”老者道：“你问他怎的？”行者道：“适才那卖糕人说，此仙有柄芭蕉扇，求将来，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你这方布种收割，才得五谷养生。我欲寻他讨来扇息火焰山过去，且使这方依时收种，得安生也。”老者道：“固有此说。你们却无礼物，恐那圣贤不肯来也。”行者道：“人言他有一柄芭蕉扇，能熄得火焰山，敢是他么？”樵子道：“正是正是，这圣贤有这件宝贝，善能熄火，保护那方人家，故此称为铁扇仙。我这里人家用不着他，只知他叫做罗刹女，乃大力牛魔王妻也。”行者闻言，大惊失色。《西游记》第七十三回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中也有描述云：
那妇女放下水饭纸钱，对行者陪礼道：“莫怪，莫怪，我不知你是被难者。才据你说将起来，你不认得那道士。他本是个百眼魔君，又唤做多目怪。你既然有此变化，脱得金光，战得许久，必定有大神通，却只是还近不得那厮。我教你去请一位圣贤，他能破得金光，降得道士。”行者闻言，连忙唱喏道：“女菩萨知此来历，烦为指教指教。果是那位圣贤，我去请求，救我师父之难，就报你丈夫之仇。”妇人道：“我就说出来，你去请他，降了道士，只可报仇而已，恐不能救你师父。”行者道：“怎不能救？”妇人道：“那厮毒药最狠：药倒人，三日之间，骨髓俱烂。你此往回恐迟了，故不能救。”行者道：“我会走路；凭他多远，千里只消半日。”女子道：“你既会走路，听我说：此处到那里有千里之遥。那厢有一座山，名唤紫云山，山中有个千花洞。洞里有位圣贤，唤做毗蓝婆。他能降得此怪。”由此可见，在《西游记》中，不仅观音菩萨的化身向孙悟空介绍神通广大的毗蓝婆去收服盘丝洞妖精的时候，称毗蓝婆为圣贤，而且火焰山附近的樵夫也将神通广大的铁扇公主称为圣贤，可见，圣贤在每人的心中的尊贵程度不同，应用外延有别，观音菩萨心中的圣贤，不仅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而且替天行道，是正义化身，而作为一个乡野樵夫的眼中，没有那么严重，也就是谁有神通，谁就是圣贤，因为他得罪不起。清代中叶小说《歧路灯》第十五回《盛希侨过市遇好友，王隆吉夜饮订盟期》中，谭绍闻、王隆吉要和盛希侨搞结拜仪式，他们和王隆吉的母亲王氏商量到哪里结拜最好。书中叙述说：绍闻道：“在那里结拜呢？”隆吉道：“却没有说定一个地方。等约停当了，再定地方罢。大约就在盛宅。”绍闻道：“他是大乡绅人家，开章就在他家，未免我们还不好意思去哩。不如约个公所地方，大家斗出分赀摆酒。结拜停当，然后彼此相请，便好来往。”隆吉道：“说的是。依我看，大约东街关帝庙里好。关爷就是结拜兄弟的头一个。叫宋道官摆下席，我们在神前烧香何如？”绍闻道：“那里人乱。”王氏道：“地藏庵那里，有关爷庙没有？”隆吉道：“那里有一座小枷蓝殿，就是关爷。”王氏道：“就在地藏庵也好，范师傅那里也秘静。就叫他摆席，你们只出分赀。”绍闻道：“怕他是持戒的，怎好叫他摆荤席。”隆吉道：“他说持戒，是对人说的。时常在俺家，还叫你妗子与他实烧鸡吃哩。”王氏、绍闻不觉俱笑。一开始王隆吉提议说，去“东街关帝庙里好。关爷就是结拜兄弟的头一个”，但是谭绍闻不同意，理由是“那里人乱”，后来他们终于商定了结义的地点，就是地藏庵的小伽蓝殿，因为那里也供奉着关爷。
到了地藏庵，当家范姑子开柜取出香纸，引着三位，过了佛殿，到伽蓝庙中。开始结义仪式，书中叙述说：
每人递与香一住，插在炉中，行礼跪下。范姑子敲了三声磐，也跪下，往上说道：“阿弥陀佛！这是圣贤菩萨马脚下住的三位信士：一个盛公子，一个王相公，一个谭公子。今日在圣贤炉前成了八拜之交，有福同享，有马同骑。那个若有三心二意，叫周将军监察。阿弥陀佛！好好保佑他们，保佑财源发旺，子孙兴拢他们还许下翻盖歇马凉殿，洗画老爷金身。”范姑子念完起来，又敲了三声磐。三人礼毕，测子说：“两位山主，该与盛山主行礼。盛山主是哥哩“。由此可见，在这里，结义的地点也是一个要紧的事项，他们不再像《金瓶梅》中西门庆他们结义那样，非去道观不可，或者像谢希大那样，去泛泛的道观、去泛泛的庙宇都无所谓，而是着眼聚焦于所去的场所，是不是供着关老爷。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关爷就是结拜兄弟的头一个，是结义兄弟的首选神灵。所以不管是开头选的关帝庙，还是最后选的地藏庵，都是因为里面供着关老爷，才适合作为结义的候选地。由此，《歧路灯》中的兄弟结义，供奉纸马的话，其中必然含有关圣人的纸马品类，也在意料之中。
在谭绍闻、王隆吉、盛希侨三人结义的时候，书中叙述道：“于是范姑子开柜取出香纸，引着三位，过了佛殿，到伽蓝庙中。每人递与香一柱，插在炉中，行礼跪下。范姑子敲了三声磐，也跪下，往上说道：'阿弥陀佛！这是圣贤菩萨马脚下住的三位信士：一个盛公子，一个王相公，一个谭公子。今日在圣贤炉前成了八拜之交，有福同享，有马同骑。那个若有三心二意，叫周将军监察。阿弥陀佛！好好保佑他们，保佑财源发旺，子孙兴拢他们还许下翻盖歇马凉殿，洗画老爷金身’。”地藏庵里的范姑子，带着三个要结义的人，“过了佛殿，到伽蓝庙中”，可见是直奔目的地，范姑子开头开柜所取出的香纸，就包含了结义所需要的纸马，以及焚化纸马的时候，一并同时烧化的金银元宝纸钱。范姑子嘴巴里所念叨的圣贤菩萨，说的就是关圣人，也就是水浒中戴宗嘴巴里所说的关菩萨。所以关圣人跟前的香炉，也跟着成了圣贤炉了。同时，在关圣人面前结义，还配有专职监察部门，那就是常年黑着面皮的周仓将军。所以范姑子才警告说：“那个若有三心二意，叫周将军监察”。周仓一向是铁面判官的人设，在《儒林外史》中，他还跟着关老爷一起在考场中监督风纪，“布政司书办跪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进场来镇压，请周将军进场来巡场”，是个监察能手。插图：唐鼎华在民国小说《人间地狱》第四十九回，也描述了一段在解放前的上海地区，什么地方适合作为结义大典的讨论，一个说“在什么地方举行，旅馆里差不多是藏垢纳污之所，似乎不郑重”，另一个说：“最好是有关帝庙，那么桃园之结义正合上大典”。但是，租界上庙宇很少，关帝庙也没见过，红庙呢则是野鸡烧香的地方，他们去结义未免不雅，而“圣寿庵是借给人家诵经开吊做冥寿的所在地”，也不合适做结义用。这里所说的红庙，是清末民初上海一个绝对有名的去处，是上海香火最盛的庙观之一，虽然是个道观，但是主祀观音菩萨，光绪年间就有“司徒庙小竞烧香，因列洋场极闹场”的描述。陈伯熙还在《上海轶事大观》中曾经介绍说：“大马路之保安司徒庙，俗称'红庙’，邑志载庙建于碇沟浦上，是大马路当未辟租界以前，系黄浦之支流可知。庙未详建于何时，但曾载《郏亶水利志》，庙内供关帝观音像，绀宇红墙，结构幽敞，故俗名'红庙’。香火极盛，每届朔望尤甚，求神酬愿者半多青楼中人，每至观音生日，钗光鬓影，户限为穿。昔年除夕夜曾因拥挤蹈毙人命，经工部局之取缔，将山门放大，并派巡捕弹压，以免轻薄儿之调戏滋事。庙基为中国主权所在地，工部局不得征税也。”
由此可见，红庙既是道观，也供着观音，庙内还供着关帝，妓女去烧香的特别多。所以，红庙既然供着关帝，就可以成为结义地点的候选，但是又由于那里妓女纷杂，轻薄子弟不断，所以对于结义这样庄重的事情，特别是女孩子结义，就不合适了。这里补充一句，旧社会上海的妓女为什么去红庙拜关公，一种可能性，就是因为娼家供奉的“白眉神”长得跟关公容易混淆而导致青楼的误会的缘故。比如明代沈德符《万历野获编.神仙》中就曾经说到：“近来狭邪家，多供关壮缪像，馀窃以为亵渎正神，後乃知其不然。是名白眉神，长髯伟貌，骑马持刀，与关像略肖，但眉白而眼赤。京师相詈指其人曰'白眉赤眼儿'者，必大恨成贸首仇，其猥贱可知。狭邪伟之，乃驾名於关侯。坊曲倡女，初荐枕於人，必可其艾豭（指狎客）同拜此神，然後定情，南北两京皆然也”。在此我们就不展开了。清代小说《风月梦》第五回《小金山义结金兰 进玉楼情留玉珮》中，贾铭、吴珍、袁猷、陆书、魏璧几位想要结拜，他们选的地方，就是独立的关帝庙。关帝庙作为结义的最契合的场地，自然十分合适。他们几个经历了敲响钟鼓、叩头盟誓、互换兰谱、焚化元宝和燃放鞭炮等一系列环节，才完成的结拜仪式。王明远、孙静雷在调研山东枣庄市奎子东村民间结义状况的时候说：1991年出生的主人公，有两伙仁兄弟，一伙结拜于初中，共九人，是同班同学；另一伙结拜于高中，共十一人，也是同班同学......他们的结拜仪式，誓词说：“我某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与某 某某……（把其他兄弟的名字念一遍）结为兄弟，请关老爷作证。”最后一起磕头祭拜关公”。可见到如今，结义兄弟都不时髦了，而一旦结义，大家想到要去礼拜的，还是关公，口中祝颂的，还是请关老爷作证，换句话说，作为结义所需要的神明见证，天地太大，关老爷就可以。在清代小说《风月梦》，书中叙述了结义的程序说“魏璧的小厮捧了香烛、旺鞭、兰谱，跟着进了关帝庙大门。到了大殿，早有道人将香烛接了过去，装香点烛。魏璧将兰谱摆在供桌香炉旁边，请贾铭叩头。两旁钟鼓齐鸣。贾铭盟誓已毕，吴珍、袁猷、陆书、魏璧挨次叩头发誓。魏璧将兰谱取来，与各人换过收起。陆书叫月香也在神前礼拜过了。道人将元花元宝焚化，放了旺鞭。”这里，大家纷纷在神前礼拜，结义的兰谱放在香炉旁边，这里的香炉，也就是《歧路灯》中的圣贤炉，魏璧他们焚化的元花元宝，也理应将着相关的纸马，一共烧化。
关圣帝君 无锡纸马陶氏木版年画第四代传承人陶晓梦作品 上述我们说过，清代小说《歧路灯》第十五回《盛希侨过市遇好友，王隆吉夜饮订盟期》中，有结义的时候称呼关羽为关圣贤的记录，关于将关羽称呼为圣贤，还有其他佐证。在明朝万历年间罗懋登所撰神魔小说《三宝太监下西洋》第13回”小王良单战番将 姜老星九口飞刀“有一段叙述： 好天师，连忙的掣起宝剑，对着日光晃了一晃，那宝剑喷出火来，又连忙的取出一道飞符，放在火焰上烧了，叫声：“朝天宫的道士，把个朱砂的香几儿拿来。”怎么有个朱砂的香几儿俟候？原来天师的令牌，都是些天神天将的名姓，若还敲在马鞍桥上，却不亵渎了圣贤？故此早先办下了这个香几儿，以尊圣贤。天师把个令牌放在香几儿上，击了三下，叫声道：“一击天门开，二击地户裂，三击天将赴坛。”道犹未了，只见云生西北，雾长东南，东南上万道金光，西北上千条瑞气，半空中云头里面掉将一位天将下来，长似金刚，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拿的是青龙偃月刀，骑的是赤兔胭脂马。天师道：“来者是哪一位天将？”天将道：“小神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现今职掌南天门的关元帅。不知天师呼唤小神，有何道令？”天师道：“今有西番出一妖妇，擅用旁门，困我四员大将。不知困在哪一方，你与我仔细看来。”关圣贤得了道令，一驾祥云，腾空而起，拨开云头，往下看来，只见南朝四将各在一方，好凶险也！圣贤即时转到马前，回复道：“南朝四员大将，被西洋妖妇将石囤、水囤、木囤、火囤四囤，囤在东、西、南、北四方上。天师若不救他，明日午时三刻，化成血水矣 。”天师道：“就烦圣贤与我破了他的囤法罢。”圣贤驾起云来，飞向前去。正南上一拳，打破了火囤；正东上一脚，踢破了木囤；正北上一刀，挑破了水囤。正西上一鞭，只见这个囤是一座石山，任你一鞭，兀然不动。圣贤发起怒来，打一拳也不动，踢一脚也不动，挑一刀也不动。关圣贤仔细看来，原来是羊角山羊角道德真君的石井圈儿。......"
《三宝太监下西洋》第52回"先锋出阵掉了魂 王明取得隐身草"中还有一段关圣贤的叙述：王明脱了樵夫，得了宝贝，取了凤凰蛋，愈加不胜之喜，......挨了几步，却看见远远的有一头店房，王明说道：“喜得还有个宿处在这里。”不免趱行几步......又行了一会，睁开眼来，原来哪里是令店房，两脚牌房，前厅后堂，周围侧屋....恰是一所庙宇。庙门前挂着一面牌，牌上横写着“义勇武安王”五个大字。庙堂上坐着一个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须似长杨的关圣贤。王明道：“关老爷，你好显应也，就是西洋夷狄，也晓得祀奉你也。真个是眼观十万里，日赴九千坛。我今日不免在老爷的庙里借宿一宵罢。”连忙的双膝跪下，磕上几个头......王明晓得是关老爷超度他，连忙的放下刀来，双膝跪下，说道：“小人蒙圣贤老爷错爱，借我力气，教我刀法。往后倘得前进，子子孙孙，永侍香火。”收了隐身草，拿了凤凰蛋，径奔宝船上来，见了元帅。
宋代关王花钱 已故花钱收藏家木鱼旧藏 可见，固然圣贤未必就只有关羽一个，但是关圣人是完全可以称呼为关圣贤的。民间也正是如此称呼来着。在《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难逢夫”中也有关圣贤的描述： 说罢自去了。玉姐泪如雨滴，想王顺卿手内无半文钱，不知怎生去了？“你要去时，也通个信息，兔使我苏三常常挂牵。不知何日再得与你相见？......不说玉姐想公子。且说公子在北京院讨饭度日。北京大街上有个高手王银匠，曾在王尚书处打过酒器。公子在虔婆家打首饰物件，都用着他。一日往孤老院过，忽然看见公子，唬了一跳，上前扯住，叫：“三叔！你怎么这等模样？”三官从头说了一遍。王银匠说：“自古狠心亡八！三叔，你今到寒家，清茶淡饭，暂住几日，等你者爷使人来接你。”三官听说大喜，跟随至王匠家中，王匠敬他是尚书公子，尽礼管待，也住了半月有余。他媳妇子见短，不见尚书家来接，只道丈夫说谎，乘着丈夫上街，便发说话：“自家一窝子男女，那有闲饭养他人！好意留吃几日，各人要自达时务，终不然在此养老送终。”三官受气不过，低着头，顺着房格往外，出来信步而行，走至关王庙，猛省关圣贤最灵，何不诉他？乃进庙，跪于神前，诉以亡八鸨儿负心之事。拜祷良久，起来闲看两廊画的三国功劳。二人一晚叙话，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不觉鼓打四更，公子爬将起来，说：“姐姐，我走罢"，玉姐说：“哥哥，我本欲留你多住几日，只是留君千日，终须一别。今番作急回家，再休惹闲花野草。见了二亲，用意攻书。倘或成名，也争得这一口气。”玉姐难舍王公子，公子留恋玉堂春。玉姐说：“哥哥，你到家，只怕娶了家小不念我。”三官说：我怕你在北京另接一人，我再来也无益了。”玉姐说：“你指着圣贤爷说了誓愿。”两人双膝跪下。公子说：“我若南京再娶家小，五黄六月害病死了我。”玉姐说：“苏三再若接别人，铁锁长枷永不出世。”就将镜于拆开，各执一一半，日后为记。玉姐说：“你败了三万两银子，空手而回，我将金银首饰器皿，都与你拿去罢。”三官说：“亡八淫妇知道时，你怎打发他？”玉姐说：“你莫管我，我自有主意。”玉姐收拾完备，轻轻的开了楼门，送”公子出去了。可见，关羽就是关圣贤，圣贤爷，关庙就是圣贤庙，庙里的香炉就是圣贤炉。圣贤炉里焚化着的，就是关圣与天地的纸马了。当然上面我们也特地提醒读者，关羽固然可以被称为关圣贤，但是圣贤之称却并非是关羽独擅。这是一个逻辑问题。水浒关羽家家家庙的西游记旁证 之前我们就曾经说过，水浒中，在关羽后裔关胜与梁山对阵的时候，正当梁山大将林冲秦明两个打关胜一个，取得绝对优势的时候，宋江忽然指指点点，便教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马，一齐叫道：“正待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宋江高声道：“贤弟，我忠义自守；以两取一，非所愿也。纵使一时捉他，亦令其心不服。吾看大刀义勇之将，世本忠臣；乃祖为神，家家家庙。若得到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可见，在宋江眼中，关胜既然是关圣人的后代，是万万打不得的，就跟《儒林外史》中的胡屠夫，一旦女婿范进中了举，成了天上的文曲星，就万万打不得一样。宋江在描述关胜的祖先也就是关羽的时候说：乃祖为神，家家家庙。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宋江的意思是说，大刀关胜的祖先是神灵，现在我们几乎每家的家庙中，都供奉着他。我们为此也专门阐述过，参见：为什么宋江说关羽为神，家家家庙？布衣豆腐《水浒中的纸马》结义篇28
关羽为神，家家家庙的水浒描述，竟然在《西游记》中得到了具体的应证，《西游记》第四十七回：“圣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中，因为妖怪要每年需要村民提供童男童女赛祭，所以弄得家家惶恐，具体描述说：老者道：“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取各唤做陈关保。”行者问：“何取此名?”老者道：“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止得这两个人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可见，陈清他晚年无子，就是因为家中敬奉关公灵位，在关爷之位下，才求得这个儿子，这才取名“关保”，可见家家家庙，着实无虚。同样的情节，在《萨真人得道咒枣记》“第六回 王恶收摄猴马精真人灭祭童男女”中也有雷同的描述： 却说湘阴县城隍以这个王恶为乡民除害而死，生既为烈士，死当作英神，遂申闻府城隍。府城隍申闻省城隍，省城隍乃奏闻玉帝，就敕令王恶为湘阴一个神道，血食一方，每年一祭。王恶既受了玉帝敕令，遵从湘阴地方显灵显圣。湘阴居民乃高建庙宇祀之，其庙取名“广福庙”，其神即号“广福王”。每至四月初三日，是王恶死的日子，乡中有百姓就宰了猪、杀了羊、烹了鸡、烧了鹅，摆列着祭品齐齐整整。你看这个庙中，到了祭赛之日，朝谒的男男妇妇不知来有几千，烧的香不知烧去了几担，焚的纸不知焚去了几船。岂知这个神道生前是个恶人，死后又是恶神。有一年临到祭赛之期，忽然言语，说道：“你众福户，我有功于汝一方，蒙玉帝敕旨，着令我血食兹土。每年只是吃猪、吃羊、吃鸡、吃鹅，味不见佳。今年祭赛，须把那童男童女我吃。”那些福户听见这样说话，一个个战栗。内中也有等英气之士，跪下庙前说道：“王爷，你乃是助福之神，保佑兹土，怎的又害了人家的童男童女？”神道听得此言，不胜之恼，说道：“尔等居民，不遵神旨，可恶，可恶。”须臾之间就弄出一阵大风... ...却说广福庙乡有十保，这十保福户，因用童男童女，第一保推第二保先祭，第二保推第三保先祭。左推右推，只得以拈阄为定，刚刚的该着第一保祭赛。那第一保的头首，问东家要个童男，东家道：“我的乖乖儿子，怎么舍得？”问西家要个童女，西家道：“我的娇娇女儿，怎么舍得？”众头家无奈。那是四月初一日，祭期又至。欲别处去买来，又怕误了祭期。... ...西夏黑水城遗址所出金代《义勇武安王位图》真人道：“那神道要吃童男女么？”高老道：“正是。每年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为灾降祸。今年祭赛正轮到舍下。”真人道：“老丈有几位令郎？”高老槌胸道：“可怜，可怜。说甚么令郎，羞杀我也。老拙今年六十三岁，舍弟今年五十九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纳了一妾，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真人道：“怎么叫做'一秤金’？”老者道：“我因儿女艰难，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有一本帐目，到生女之年，却好有过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作'一秤金’。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取名唤作'高关保’。”真人道，“这样取名何意？”老者道：“合下供养个关王爷爷，因在关爷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不期今年轮到我家祭赛，不敢不献，故此骨肉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小女舍侄们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人斋者，此也。”真人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说道：“老丈既无儿，膝前止有一女，令弟止有一子，怎么舍得他活生生祭赛？”老者道：“此也出乎无奈。”真人道：“买来的可替得么？”老者道：“这个神明，初祭时买来的他还享用，到如今只要亲生的儿女，买来的不要。”在《萨真人得道咒枣记》中，同样恶神作祟，要吃童男童女，而当地老者的女儿也叫一秤金，男娃也叫关保，而且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因为求关圣人得的子，而陈家也正是供着关王爷爷，这也正是水浒所谓关羽家家家庙的再次应证。《萨真人得道咒枣记》成书于明代万历31年(1603)，是邓志谟创作的神魔小说，而今见最早的《西游记》版本，是明代万历二十年金陵世德堂《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未署作者姓名。可见是同时代作品，其中雷同的情节，或有借鉴，或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桥段，也未可知。
之前我们说到，在明代小说《梼杌闲评》中魏忠贤他们结义的时候是在三义庙中，《雍正剑侠图》中结义的时候使用三义玛儿。可见，结拜仪式中对于桃园结义情景的推崇，所以在结拜的时候，人人以刘关张兄弟自许。这种同生共死的桃园情结也充斥在水浒世界中，此前我们已经充分阐述过。而在三义中，由于关公的仁义形象，由于朝廷的不断推崇与民间的传播，越来越盛地成为市井社会尊崇的义的精神典范，关羽最后都成了圣人，和孔夫子平起平坐，已经大大超越了三弟张飞与大哥刘备，在结义的造型中，义薄云天的关羽形象，也已经超越了深情厚义的桃园三人群像，所以，异性结义，到最后，非但在形式上要模仿刘关张，而且供奉的神灵，也越来越向关羽聚焦。连黑社会兄弟结义，帮派拜把子，再也不供奉什么三义，桃园，而是直接面向着关公一人磕头就行了。《水浒中的纸马》结义篇全文完 本文已经获得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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