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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林奇的这部另类电影,却达到了公路片的超验维度

 耐观影 2024-03-18 发布于泰国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放在林奇的电影生涯中绝对是另类的。相较于他的其他的诡谲的、乖张的、非理性的作品,这部电影显得平和了许多。实际上,它没有对观众的知觉构成哪怕一丝挑战(如《妖夜荒踪》或《穆赫兰道》这种电影,已经构成了存在论层面的挑战)。整个故事甚至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阿尔文·史崔特先生决定去探望他的哥哥莱尔。当然也可以更加复杂一些,并引发一些疑问,比如:阿尔文决定开割草机去探望莱尔。他为什么要开割草机去?

导演: 大卫·林奇

编剧: 约翰·罗奇 / 玛丽·斯威尼

主演: 茜茜·斯派塞克 / Jane Galloway Heitz

类型: 剧情 / 传记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英国 /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99-05-21(戛纳电影节) / 1999-11-03(法国)

片长: 112分钟

这个问题可以有一个简单的、叙事层面的回答,那就是阿尔文没有驾照,而且眼睛不好,所以没法开车;同时,他也不喜欢坐公交车,因此他似乎只能开割草机过去。在深入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先把这部电影放在公路片的范畴下讨论。

狭义地说来,公路片是一个与美国文化紧密相关的类型(至少初期是如此),它反映了20世纪60年代末,在越南战争阴影以及二战后消极情绪的笼罩下的社会。其本质是反主流意识形态和反文化的。文学方面可以追溯到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这方面的代表作是《逍遥骑士》,影片最终导向一种对自由的绝望。其时,多元性别以及对有色人种的关注也兴起,因此《末路狂花》也可以被看成一种典型。

《末路狂花》剧照

而广义地来说,公路片可以被认为是一种以表现从一个地点移动到另一个地点为主题的电影。当然,这种简单的位移并不是最终的目的,公路片与其说是地理性的,不如说是时间性的。这种时间性是通过运动来展现的,因为从A点到B点的一段位移,其背后隐藏的意思是从A点到B点所需的时间。同时,这也是大部分电影正在做的事情(以运动表现时间),只不过公路片更加纯粹。因为它将运动从影像中抽象了出来,将运动本身作为被表现的主体。像德勒兹评价文德斯的电影那样:“这个动态摄影机如同一个它所表现和使用的所有运输工具的总对等物…文德斯将这个对等性变成自己两部影片——《公路之王》和《爱丽丝漫游城市》的灵魂”。

这种特性往往被直接反映在叙事中。即公路片与其说以某个具体的、可期待的情节为主体(比如说《碟中谍》中需要主角明确完成某个任务),不如说是以时间和空间本身为主体。主角经历这一段空间-时间,并产生一种变化(或者产生一种“非”变化)。因此,公路片的主角或许有一个目的,在《绿野仙踪》中是去往奥兹国,《德州巴黎》是寻找过去,《史崔特先生的故事》是去找莱尔,但这个目的本身并不重要,甚至在有些例子中目的都很模糊,(比如《德州巴黎》或《公路之王》)重要的是旅途本身。

《德州巴黎》剧照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中,史崔特先生的目的正如开头所表述的那样:去探望他的兄弟莱尔,因为他中风了。可是这其中还藏着更多的疑问。史崔特先生已经十分苍老了,加之疾病缠身,似乎他也很需要照顾,他为何坚持要去探望莱尔?即便没有驾照,而且女儿也无暇抽空驾车送他过去,他依然有其他的方法去到威斯康星州,而不用驾驶破旧的割草机跨越500多公里,遑论一路的山路。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

这样看来,似乎原本很清楚的动机又变得模糊起来。在这种目的的模糊性于直接干脆的行动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从而引发一种超越性。这种超越性普遍地存在于人类的情感中。耶稣受苦,因为他相信这是为人类受苦;赫尔佐格只身徒步从慕尼黑到巴黎,因为他相信这样做能使洛特·艾斯纳从病中康复(她真的康复了!);史崔特先生开着割草机去看望他的兄弟,不是因为他可以照顾莱尔,也不是(全然)因为他期望与莱尔和解(史崔特先生会在旅途上提及他和莱尔之间有些过节。但如果真是为了在曾经的某个错误上达成和解,为何不干脆提出这是什么事呢?),而是因为他相信经过这段旅程会带来一些改变。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剧照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开头那个问题,即为什么开着割草机去看望莱尔。因此此时行动本身的意义大于一切。行动是目的,是立场,是结果。而受难在行动中注定是重要的一环。我们可以说,因为史崔特先生的身份(酷似牛仔,一直生活在乡野中等等)使得他认为割草机或许是他的身份象征,但是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乘坐割草机是一种磨难。在这种磨难中,一种超验的关系被建立起来。过往那些由言语(所以也是结构的,理性的)产生的纠纷在行动中被非理性的受难化解。

影片最后,兄弟俩只有寥寥几句对话。“你就骑那个东西过来看我?”“是的,莱尔”。两人并没有谈及那个过去让两人产生龃龉的事,一切过往的矛盾都在这种超验的受难中被化解。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剧照

纵观全片,莱尔的家可以被是为叙事学和地理意义上的“终点”,但是从史崔特先生一路的旅行来看,这个“终点”不过是形式的。真正重要的,借用《公路之王》的德语标题,或许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因此是时间以及磨难本身。莱尔的中风给史崔特先生提供了一个行动的契机,并揭示了一种紧迫性(我要死了,我的兄弟或许也要死了)。史崔特先生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哪怕是最后出现的莱尔,都是史崔特先生自己进行本体论层面反思的镜子。最后的星空,一面象征着史崔特兄弟的和解,另一面也是某种不可被言说的、藏在苦难背后的、真正的旅行的意义。

— F I N —

文字:黄临轩

排版:杨越婷

编辑:留白

责任编辑: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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