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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撒哈拉

 神棍糊的小海滩 2024-03-20 发布于加拿大
除开各种事务性工作,我最常忘记的事是吃饭。每次察觉到自己饿了的时候都已经很饿很饿了,然后掰着指头数一数,哇,好像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放下所有的事情出门觅食,但往往因为饿太久又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我会在身边放很多干粮,以此保证自己不会饿死。
现在想来这个习惯大概是在实验室养成的。去年夏天去实验室收拾东西时发现箱子里还有早就过期的一大堆鹌鹑蛋和化了的巧克力。读书时才不这样,那时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吃饭。别人都觉得食堂很难吃,我却觉得好好吃啊。又不用自己做,还可以不用说话不用等待指一指就有吃的了,挑剔什么呢?初中的食堂更好玩,就两个大桶放在教室门口,周二有我最喜欢吃的牛肉烧土豆。每次饭菜味飘过来的时候我的心就飘走了,觉得老师应该提前下课。
吃饱了的我就喜欢漫无目的的闲逛,路把我带向哪里我就去哪里。前两天漫无目的的飘到了美术馆和图书馆。在图书馆逛了一圈,发现自己随时随地能看进去的书还是三毛的书。我还记得二毛和哑巴的故事里那句“我急着敲打自己的心”。就觉得她的语言真好,把那种不想让对方难过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于是焦急的敲自己的心好像可以敲出来一些词语的心情完全描写出来了。
我一直都很钦佩她的勇气,觉得她活出了自己,不像我,是个胆小鬼。感觉到撒哈拉沙漠在召唤自己就二话不说的去,开着吉普两次穿越沙漠,还把那里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现在我没那么钦佩了,因为我也有自己的撒哈拉。十多年前我有一份愿望清单,前面放了自己最想去的三个地方,阿拉斯加,黄石公园,落基山脉。我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那么热爱阿拉斯加了,可能是看了太多美美的游记。我很喜欢大自然,但是并没有到达三毛的热烈程度,没有她那种专一。我有拖住自己的理性,这个理性也没那么糟糕。
我知道我叶公好龙。小时候喜欢鸽子,结果有一天鸽子飞到窗前把我吓哭了,跟妈妈说鸽子怎么会这么大。在植物园里我会怕那种巨大的叶子。我总觉得植物有灵魂,它们有感受,巨大的沉默叶子要把我裹进去和它成为一体。前段时间在清迈夜间动物园的步行区闲逛,愣是被只有矮矮围栏围着的白虎吓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头也不回的故作镇定的逃走了。逃走后又心里痒痒,那只白虎好可爱,一看见我就抓“猫树”还向我走来。之后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跟着晚点的人流(一群小孩子)又进去一次才发现原来中间还有一个大沟渠,老虎是不可能跳过来的!但因为由于太害怕从而匆匆走过的我第一次并没有发现,相当于莫名其妙体验了一次丛林之旅。
三毛在书里写到她喜欢沙漠的残酷和险恶。她觉得这样的环境才能让人直面苦难,培养人的韧性,对生命的态度才能够超出芸芸众生。其实她对待生命的态度就是向死而生。而我还有很多的向活而生,并且觉得自己的韧性已经足够了。每次别人以为我再也站起不来了,我也以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最后都会吐掉嘴里碎掉的牙齿抹抹嘴角的鲜血再站起来。我字典里真的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当我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会一轮一轮的换着方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小时候有段时间拼命学习真的只是为了赢。你们不是觉得我反应慢很笨吗?女孩子不是不如男孩子聪明吗?那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
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心中那份平和,但我也很喜欢那时候的不服输,还有很容易被激发的斗志。平凡才是一切的答案是经历过不平凡以后说出来的,而不是从开始就“我是平凡的,我不要奋斗,不要探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眷恋过太阳,想飞向太阳,在被烤碎的过程中才发现自己要做一只太阳。哪怕是一只时不时不想飞不想发光只想被豢养被别人照亮的不稳定忽明忽暗小太阳。一只《华生》里唱的“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不放过你的所有潇洒和温柔”之巨尾巴。
小时候婆婆就说我是个反骨。我阿拉伯数字都要反着写,字的偏旁部首也要反着写。对于传统我的直接反应就是质疑然后掀翻。看到三毛写到对干爹的情感我心中的感想是,我连我自己的爹都叫不出口,我就反对爹这个概念和称呼。我想要保护和宠爱,可是我更想要欣赏和尊重。不建立在后者上的前者我宁愿不要。我对所有东西都有解构的冲动,也许阻碍了我的很多感受,那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的路必须要自己走一回才能融会贯通到自己的生命体验里。我才能对自己说,好吧,原来傻逼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那我愿赌服输。
三毛的人生态度是我很欣赏的艺术家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纯粹直接,炽热灿烂。我们都在提炼苦难的意义,只不过我没有那种我要主动去寻找苦难培养自己韧性的精神。生活中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每个人的内在斗争已经够多了。对于我来说,遇到了什么就去拥抱什么,那根荆棘刺穿我让我发出哀鸣带来的痛就已经足够了。我活不成艺术家,我的极致只能到六十分,这本身也是我想要的刚刚好。我更在乎智慧中的游刃有余,那一瞬间的极致很重要,可是留有余地让自己的生命更丰富也很重要。我就是这么贪婪和矛盾。
意识到得到和失去本为一体以后的贪婪是一种平和的贪婪,不再是觉得自己是不是错失了很多的那种贪婪。我以前一直在羡慕别人的撒哈拉,觉得别人心中的那片土地更广阔,更光明,更海纳百川,更美好温暖。我一直觉得自己得到了太多,我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关注自己失去了多少,后者让我感到愧疚。
直到我真正看见了自己失去的那部分,接纳了那部分,拥抱了那部分,才开始羡慕自己的撒哈拉,热爱自己的那片神圣土地。我走完了一个圆圈。我也不再理会他人的嫉妒和怨恨,我知道那都是他们没有接纳自己命运的表现,是他们自己的内在斗争。是他们自己内心还没有建立起这片撒哈拉沙漠。我理解这个斗争,我仍会心痛爱的人因此攻击自己,但我尽量不参与这场斗争。我也希望别人不要参与我的内在斗争。
我经常说自己幸运其实也有不纯粹在里面。一方面我确实觉得自己幸运,但另一方面我也不觉得很多人有多不幸运,这个东西没啥比较级,人生又不是只有一个纬度。我只说前半部分是为了让人降低防御,是我的一种表达技巧,就像小时候的我喜欢认错。发现自己的幸运,利用自己的幸运,接纳自己的命运,是一种很多人都没有的视角。要说人和人差在哪里,就差在这里。受害者思维这个东西怎么说,我们人人都是大机器的受害者。可是如果持续的陷在这种仇富般的无助里面,用自己的不幸去比较他人的幸运,那是很难拥有改变自己打破习惯的动力的。
在我这里同情和批判必须结合起来。我同情你的遭遇,每个人都不容易,可是不容易本身不是用来给自己找借口的。不存在一个得到太少所以不会爱的人,只存在认为自己得到太少所以不能去爱的人。人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这一切都是认知问题。我再也不会为了他人的感受关闭自己的声音。你如果觉得我说的话刺痛了你,那就是你需要探查自己的地方,我就是这么对自己的。我不觉得这么对自己很残忍,我觉得还挺有效。
我也不再觉得自己得到了太多所以欠这个世界的。不再认为我需要还给妈妈自己的血肉。我很爱你,但是我不欠你的。你也很爱我,你也一点都不欠我的。我和他人,和这个世界,互不亏欠。我获得了那么多人的帮助和宠爱,那是因为我自己也很棒,我值得被爱,或者说我有他人可以交换的价值。我们本来就是互相交换着活在这个世界上啊。没谁是傻子,谁还能把谁怎么样。
以前写李玟那篇文章时有读者问我如何识别他人的嫉妒。那时候我其实也不知道,现在我想你只要清清楚楚看清了父母对你的嫉妒你就能看清所有他人对你的嫉妒。这世上没有不嫉妒孩子的父母。他们在爱你的时候潜意识里一定有个想法就是当初怎么没有人这么爱我呢?或者你可以不孝顺父母的时候他们潜意识的活动是那凭什么我就要孝顺自己的父母呢?这不公平。人类间的自相残杀都是这么来的,都是不能忍就自己一个人在坑里。我都卷了你凭啥可以不卷?我都卑躬屈膝了你凭啥可以不卑躬屈膝?
所以关键就在于你做一件事的时候想好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为了道德,为了应该。完全不为了自己做的事都是牺牲,最后就是凭什么,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一个人如果连自私都学不会那不成了行尸走肉吗?妥协也得量力而行。在我心中利他就是利己,只要能平衡好,根本不存在牺牲。

由内而外的坚定的有界限的自爱能力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每个人都背着一箩筐的委屈。接纳自己的委屈,承认自己的嫉妒,才能让人有走过分裂的可能,让自己越过越舒坦。而且嫉妒这玩意儿真的没啥,你嫉妒我,我嫉妒你,这推翻不了情感本身啊。伤害都是难免的。记住你获得的那些真心,放大那些真心,沙漠里就不会只有寒冷。
十二年前我有一个室友,对方是我现在这个年纪,我们是两只兔子。她那时老批判我是自私自利的八零后,不知道为别人考虑,不靠谱,不会过日子。但这只脾气很大的七零后一边骂我一边还是对我很好。知道我喜欢吃北方的食物(精北),就给我做手擀面,凉皮(跟着网上教程学的),烤红糖包子,拔丝土豆。看见我生病起不来就给我这个自私自利的八零后做面片汤。临走前还给我包了一大堆饺子冻在冰箱里。在机场抱着我说不是她陪伴了我,是我陪伴了她。我们俩在她对我的批判里最后相处的很融洽。我教会了这只七零后的大学教授喝酒抽烟,她还总嫌弃我放的辣椒不够多。那时候我们的周末就是辣椒配酒,在我调的酸甜混合物和音乐里喝到天荒地老。她跟我讲的点点滴滴心里话我都记得,眼泪我也记得。我还鼓励了她买少女高跟鞋和格子衬衣,想穿什么穿什么,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喜欢逞强装酷的我当面永远说出不来什么感人的话,就只能在文章里抒发自己对这段记忆的重视。‍‍‍‍‍‍‍‍‍‍
那天在图书馆我还翻开一本书,忘了是什么书也忘记是谁写的,翻开的那一页上写到海明威讲不要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人和自己,人和他人,人和自然,人和工作(在做的事情),都是连在一起的。任何一层关系的斩断都会让人异化,这些马(鹿)克思都讲过了。第一层关系如果处不好,那所有的后面都摇摇欲坠。而关系,或者说连接,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一点一点放下那些自卑和自负吧,接纳自己的不容易,也看见他人的不容易。我们都不容易,所以我们心中都有那个广阔无垠的撒哈拉沙漠。这是苦难的意义。它严峻冷酷,但是它能培养你的韧性。只要你敢于打破防御带来的小习惯,沙漠里会长出映着暖月的平静湖泊,哪怕周围都是刺骨的寒冷。
陈绮贞有首歌叫做《每天都是一种练习》,我说每件小事都是一种练习。被恐惧深深囚禁的你可以走出一步试一试。等有一天不经意的回头一看,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囚笼里的自己。
糊糊的永恒沙漠:
我是个赤裸的灵魂
(阶层重要吗,背景重要吗,我们旅途的终点重要吗,孤独的灵魂擦出的火花才是最美的。爱人不理解我,可是你理解我,你带着我去冰冷的尽头看那个无聊的岩画。哪怕我们最后也只是擦肩而过,可是那个火花能点亮我一生。)

致敬永恒的神经病

(她嗜血,她有发泄不出来的暴力欲望。她看人类血腥片会爽,看动物世界会哭。她喜欢撕心裂肺的呐喊,她受不了不冷不热不痛不痒的白开水。她冷眼旁观世间的一切表演。她受够了人类的自我感动,受够了人类把所有事情都赋予意义自嗨出一堆狗屁。她刻薄,她讥讽,她瞧不起被真相打倒的弱鸡。)

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不是个好人,我就是个诚实面对自己各种阴暗的混蛋,也是个诚实面对自己的伤心和脆弱的混蛋。混蛋选择不生育,不当母亲。混蛋不想耽误别人做好人,在发现他人内心冲突越来越小以后就会慢慢放弃挣扎。混蛋无法麻木,触角一个都关不上,不管情感细腻这点能让自己活得多累。)

向活而生和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直面死亡。它是一种挥霍,一种失控,一种以退为进,一种丧到极致的积极。向活而生,把实在活不下去的那天当成最后一天,但那一天不是今天。它是一种珍惜,一种掌控,一种以进为退。)

父权文化下的阴阳分裂

(整合阶段里最朴素的一个整合就是阴阳整合。不管你选择做什么生理性别社会性别,整合就是刚柔并济,能屈能伸,可攻可守。它是一个雌雄同体的混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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