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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6月17日、18日,两天叫麦客割麦6.8亩38元,买冰棍0.32元。”

 时光捡漏 2024-03-20 发布于陕西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父亲的手账“1988年3月”

“1988年3月20日,在宝鸡庙会上买旧伞1.2元,大小4双旧鞋2.25元,给表妹的娃买苹果0.5元,买罐罐馍13个0.91元(备22号我三外爷寿诞贺礼)”

当全村多一半家庭都在做香卖香的时候,父亲又比别人早跨出去了一步。他专门从宝鸡县找了两位做香的师傅,把二门里面的厦房重新改造,盘了火炕,既能做香,又能休息。两位师傅从此常住我家,成了长期工,一心一意在我家做香挣钱,父亲和母亲则专门负责对外销售。现在看来,父亲算是小作坊主,他雇佣了工人,为他们提供食宿,按生产量折算工资。放眼全村,家家户户都是自产自销,唯独父亲开了先河,成了“一村一品”产业发展的“弄潮儿”。

父亲有一个皱皱巴巴的笔记本,只有手掌大小,适合装在上衣口袋。本子上面密密实实地记录着,从每年正月十三开始,哪个地方过什么会,影响力大不大,会期持续几天等等重要信息。卖香必须要去祈愿拜佛的地方,父亲揣着这本“赶会秘笈”,以凤翔为中心,跑遍了周边百公里之内焚香还愿、朝山拜佛的地方。

3月20日,宝鸡某地的庙会,父亲在会场买了把旧伞,虽然是二手货,关键时候能发挥大作用。会场有人兜售旧鞋,基本都是成鞋,并非家里手工制作的带底布鞋。母亲选了四双成色较好的鞋子,家里四个娃娃、别说念书费钱,就光是穿衣穿鞋都是一笔让人吃惊的支出。她和父亲一年大多时间在外面辛苦奔波,无暇给娃伙们缝衣做鞋,碰到合适的旧鞋,她就赶紧买几双回来。这鞋子旧是旧了点,但成鞋的样式要比带底布鞋好看得多,质量也不相上下,买这些鞋子也挺划算。

从宝鸡卖完香,沿宝冯公路返回时候,要途径宝鸡县杨家沟乡寨子村,父亲舅家的大表妹嫁在这里。从门口经过,一定要进去坐坐,喝口水,拉拉话,父亲没有空手两吊进去,而是给表外甥们买了苹果。杨家沟有景福山,每年从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举行规模空前的古会,父亲的销售“市场”秘笈中,景福山是重要一站。

“1988年3月25日,进城在种籽公司买高粱晋杂四号6斤5.88元。”

高粱种植时间要早于秋玉米,父亲在庙会空档期,专程进城买高粱种子。生产合作社时候,由于家里劳力太少,每年都要欠大队粮款,分产到户已经几年,转移到其他人名下的欠款总是要还的。多种一亩高粱,就能增加一部分收入,每年还一点,总会有还清欠款的时候。

“1988年4月28日-29日,在周公庙跟会捎买烟4盒1元。”

周公庙在岐山县城北凤凰山下,每年农历三月初十到十三都要举行盛大的庙会。父亲自然不会错过周公庙,从赶会第一天就“占领”有利位置,连续几天吃住在庙上,直到会期结束。期间,如果销售情况火爆,父亲还要骑自行车返家一趟,再装两箱子香“补货”,母亲则坚守摊位。晚上或躺或坐在大殿脚地的麦草堆里,裹着被子,凑合一晚。要是去晚了,大殿里没有地方,那就只能在房檐下将就。出门在外,不要讲什么条件,只要能卖香挣钱,什么苦都吃得下。

“1988年5月3日,过三月廿会给妹5元买衣料,另给娃娃伙1元过会。”

又是紫荆山的三月廿会到了,今年的戏款比往年略有上涨,每人交7毛钱,全家交了6.3元。小姑平日里一个人在家照看我们姐弟四个,逢着家门口唱戏,大哥大嫂都回来的机会,口袋里揣了5元钱,在会场上给自己扯了几尺布料。戏款涨了,连带我们几个的跟会钱都涨了,父亲破天荒地给了我们1元,平均每人能分到0.25元。拿着钱,可以昂头挺胸地在会场溜达几个来回,想吃的想喝的,只要不超过这个数,我们都可以实现愿望,真的是几毛钱就壮了“英雄胆”。

“1988年5月9日,借忠文现款20元,付过年时所欠保元家肉款13.5元,剩下的给她扯布料添用。”

忠文、保元都是门对门的邻居大哥。1988年过年时候,保元哥家宰了一头肥猪,父亲就近去割了肉,兜里紧张,这肉钱就一直欠到5月。保元哥逐家逐户讨要肉款,父亲去了正对门家,跟我的忠文哥借了20元,付清肉款,剩下的给了我母亲。夏天要来了,该换季的衣服得添置。

“1988年6月15日,借来盼润手上款120元(给县功邮根皮款用)。16日进城邮去80元,剩40元,家里割麦用。”

“1988年6月17日、18日,两天叫麦客割麦6.8亩38元,买冰棍0.32元。”

做香用的原材料比较简单,主要是锯末、榆树皮粉,以及香料。锯末来自县城的木材加工厂,榆树皮(根皮)主要购自南山根和西山地区。榆树皮黏性极强,能够把锯末粘合到一起,锯末则是主要的燃料,香料则是“调味”,这几者缺一不可。

盼润是对门的哥,父亲的辈分在村子较高,盼润哥、忠文哥、保元哥都称他为叔。父亲手头紧张,又得给宝鸡县县功镇的根皮贩子打款,只得跟盼润哥借款120元,付完货款,剩下的40元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夏收准备的。

1988年时候,我已不是“黑人黑户”,父亲缴纳了相应的计划生育罚款后,队上重新调整土地,我正式作为家里有户口的一员,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家大人多,地多嘴多,可惜青壮劳力太少。为了抢时间收完麦子,父亲在大路上叫了3个甘肃庄浪来的麦客,连续两天割完6.8亩的麦子,共支付了35元的工费。

麦客舍得下力气,饭量也是大得惊人。头大的老碗连吃两碗晚干面还不得饱,再吃一碗汤面,最后还要咥两个馍馍。请得起麦客,那就管得起饭。有人家看麦客吃得太多,吃完第二碗就再不给盛了。麦客都是下苦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舒服。干完活结完工钱,急匆匆赶往下一个场。时隔两天之后,吝惜两碗饭的主家才会发现,门背后的那块上好磨镰石已经无影无踪。

麦客从甘肃来的时候,只带三样东西,铺盖、镰刀、磨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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