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随笔:剃头田老二

 思乡远梦 2024-03-21 发布于北京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老家的小镇工作和生活过十多年。
  小镇靠小河边有一条街,叫文化街,虽以“街”冠之,其实就是条通道,几十米长,仅有几家干打字、复印的商户。文化街有一家剃头铺,主人姓田,名飞,排行老二,大家都喊他“田老二”。
  田老二剃头铺在镇企管会的院墙外,是借院墙搭起的一个铁棚子。也许是他父亲在企管会工作,征得领导同意后,才可以搭建。田老二剃头铺很小,约六、七平方米,一把理发木转椅一放,显得格外的狭窄。铁棚子也没有什么装饰,甚至连个招牌也没有,唯一的是在棚壁上,贴有一张烫着乣毛的明星画。
  来剃头铺剃头的都是些熟人,如镇企管会干部,对门供销社的职工,隔壁文化站的工作人员,又以中老年男子居多。有客来,椅子方向转正,搭讪一声:“剃头”?接着拿起围裙抖几下,小心围在客人的脖子上,系紧。然后,左手梳子,右手推剪,“哧、哧、哧”地剃了起来。都是回头客了,剪什么发型、蓄长剪短,不劳再费口舌,田老二早已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
  田老二初中毕业后,他父亲没有行使手中特权,把他安排进社办企业当工人,逼他拜了镇办理发店有名的杨师傅,学了理发手艺。
  小镇里除有镇办理发店外,还有几家发廊,那些店,门面宽大,装潢讲究,设备先进,小姐也多。在店面租价陡涨的同时,美发的价格也跟着飚升,如烫一次头发多则几十元。田老二剃头铺寒碜,但他的服务的对象是中老年男子,手艺又好,价格合适,生意倒也不错。
  田老二知道,乡下人收入少,消费也低。上了年纪的,更是吝惜,一个钱恨不得掰开来匀两回使用。剃头去田老二那里,图的是便宜、享受。再加上田老二服务态度好,一视同仁,童叟无欺。尤其是他理发又会些小活:修面、刮胡子、掏耳朵,剪鼻毛、涤红鼻梁、扭脖子、捶背捏麻筋,所以,门庭若市,生意红火。
  剃头看似简单,其实有技巧。小孩剃头往往会嚎啕大哭,可田老二会哄孩子。他买有摇铃预备着,摇一摇,哄一哄,喜欢哭闹的孩子就笑了,变乖了,不一会,孩子的“杏搭头”也就剃好。可田老二弯腿勾腰,也累得满头大汗。
  剃头过年,是当地习俗。春节前夕,是田老二剃头铺最忙的时候。很多在外打工的人回家,行李一放下,就直奔田老二剃头铺去剃头,为的是过年走亲串戚有个新面貌。田老二从清晨一直忙到夜晚,一站就是一天,直忙到大年三十的天黑才关门,回家团年。
  我在家时,剃头多是找田老二。离开家乡二十多年,我还是恋恋不忘。前些年,田老二在小镇盖起来楼房,店面也大了许多,洗、理、烫、染、吹、拉样样俱全,洗头用的再不是铜盆,肥皂,而是洗发膏、卫浴盥洗。我偶尔回家,也提前把头发蓄着,去找田老二剃头、修面、整背。我喜欢他平磨抖刮,刀快手轻,擦雪发膏后,胡子不焦疼。有幸田老二剃头,着实成了我一件奢侈的事。
  前几年,田老二的宝贝女儿考上了大学,孩子毕业后,分配在城里工作,妻子也去了城里,帮女儿打理家务。不少人劝田老二,干脆关了剃头铺,去城里集贸市场去流动剃头,全家人可以在一起,也有个照料。可他不肯,说:“乡下锣鼓乡下敲,我这手艺,到了城里又没有熟顾客,是难做不开的。再说,剃头30多年了,我关了,也对不起那些一贯抬举我的衣食父母。
  田老二终于没走,仍在他剃头铺的转椅旁忙碌着,梳理岁月,迎进送出,抒发着他倾心为父老乡亲服务的大爱情怀。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