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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那时候冬天家家户户都是烧玉米杆，棉花杆做饭，冬天最冷的时候，即使是屋里烧着火，缸里的水也能结冰。 那年我22岁，是家里的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冬天见不了寒，冷的时候肩膀就刺骨的痛，所以我决定跟村里的人一起买煤烧。 母亲说，在屋里烧玉米杆也能做饭，也暖和点，煤那么贵，买这多费钱。 我回答说，玉米杆烧的时候屋子里都是烟，烧一会儿就灭了，用来做饭还行，可是夜里不保暖，父亲冬天怕冷，还是买点煤烧取暖，这样你做饭的时候也不用被那么大的烟呛着。 母亲听完走到屋里，拿出一个用布缝起来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把一分，一角的钱，数了半天数了二十块钱给我。 我并没有收母亲给我的二十块钱，这些钱都是他和我父亲辛苦攒的，那时候我每天在镇上给人家做家具，每个月也能挣个五十块钱。 所以我决定买煤的钱我出，那时候煤三分钱一斤，买一吨差不多就够整个冬天取暖做饭用的。 那时候家家户户没有拖拉机，也没有三轮车，都是靠人拉着轱辘车去买煤，轱辘车一次能装200斤左右。 我和村里其他人一起，一共五辆轱辘车结伴去买煤，路上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去镇上买虽然近，价格会高一点，去远一点的煤窑，价格会便宜点。 我们拉着五辆轱辘车，走了30里的路到煤窑，那时候路上都是土路或者用煤渣子铺的路，车轮压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去的时候还好，回来的时候拉着200斤煤，遇到不好的路，车轮卡在沟里，这时候后面的人要帮忙推一把才行，仅靠一个人拉是很难拉上来的。 我要用轱辘车连续拉五天的煤，才能够这个冬天烧的。第三天拉着煤路过一个村庄，一位老人喊住了我。 年轻人，你这轱辘车上的煤卖不卖。我回答说，不卖，这是自家烧的。老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了看轱辘车上的煤，又说你方便卖我一点吗？ 这时结伴的另外四个人催我快点走了，不然天黑回不到村里了，我对他们说，你们先走，我过会走快点就追上你们了。 老人又对我说，年轻人，我可以多加点钱买，主要是我腿不方便，买不了煤，不然也不会麻烦你。 我回答说，那你多少钱一斤买我的。老人回答说，四分钱一斤怎么样，多了就太贵了，我也问过其他人，他们开口就说六分钱一斤，这太贵了。 我又问老人，你家里就你自己吗？没有其他人了。老人回答说，家里就我自己，我因为腿不好使，就一直单身，我要是有儿有女，就让他们去拉煤了。 当时我的心里一软，说这些煤卖给你了，我给你推到院子里卸下来。老人连声说感谢，让我帮他卸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我看到老人家里堆着很多垃圾，窗户用一个塑料纸糊着，可以判断出他的日子很苦。我把煤卸好，说了句不收你钱了，这200斤煤送给你了。 老人一瘸一拐奋力的朝我走来，说那哪行，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钱应该给的，说完就要给我拿钱。 我说真不收你钱了，我年轻人比你能挣钱，不差这些钱了，以后我拉煤路过你家，来你家里歇歇脚，你再给我一碗热茶喝就行。 说完我就快速地拉着轱辘车离开老人的家，老人在后面喊，明天这个时候你还来拉煤吗？我说来，我还得拉三天的煤。 冬天的天黑的格外的早，我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妹妹都在等我吃饭，父亲见我拉着空的轱辘车回来，问我煤呢？ 我没有直接说送给老人了，只说了句卖给一个老人了，一斤还赚了3分钱。父亲责怪我说，怎么能卖给人家那么贵，人家还是个老人，钱不是这样赚的。 我笑着回答说，那下次卖便宜点。父亲说，你拉一趟煤要一天的时间，来回60里地，够辛苦的了，买够今年冬天用的煤就行了，我和你母亲也心疼你跑那么远拉煤。 第二天拉完煤回去的路上，我又碰到了老人，老人喊住我说，年轻人，我在这等你一会了，来家里喝口热茶再走。 我喊另外四个结伴的人也停下来歇歇，一起去老人家喝点热茶。老人问我成家了没，我瞬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回答说没有成家，老人又问我多大了，我回答说22岁。 老人紧接着说，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俩看看有没有眼缘。我当时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半天才说了句，行。 离开老人的家里，四个结伴的人不停调侃我，卖给老人煤，人家还愿意给我说对象，真是有福气。我回答说，人家也许是客气话，再说真要介绍对象，还不一定能看上我呢？ 虽然话这么说，但我心里还真有点小期待，谁不想讨个对象回家呢？晚上回到家里，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憧憬明天的种种画面，想着想着居然没睡着觉。 拉煤再次路过老人家的时候，老人喊住我说，年轻人，一直在等你，你先跟我回家里。我刚想喊结伴的四个人也停下跟着喝口茶，结果他们纷纷说祝我好运，加油，然后拉着煤快速地走了。 老人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小心地跟着，突然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瓜子脸的女孩从堂屋出来，我瞬间觉得不太好意思。 老人对我说，这是他侄女，今年21岁，比我小一岁，你俩坐在屋里聊聊话。老人没有进屋，就我和他侄女坐在那，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这时女孩站起来要给我倒茶，我也噌的一下站起来说不渴，别那么客气。女孩又接着说，我大爷说你人挺好，送他一车煤，又夸你能干活，所以想让咱俩认识认识。 我紧张地说，顺手的事。就这样我和女孩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我说时候不早了，先拉着煤回家了，不然天黑了看不到路就麻烦了。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一直在砰砰的跳，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母亲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可能昨晚没休息好累了，今天晚上早点睡。 母亲又说，要不你歇两天再去拉煤，我回答说，睡一觉就好了，明天还去拉煤，其实我是想再碰到那个女孩的。 结果我拉煤回来的时候，看到老人的家里大门锁着，结伴的四个人还在问我今天老人不在家里吗？我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然后我一路上都在想，老人今天怎么没在家呢？那个女孩会不会只是象征性地见我一面，就这样心神不宁地回到家里。 母亲看我不对劲，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明天别去拉煤了。我说明天结伴的人不去拉煤了，我上次不是卖给一个老人一车煤吗？所以咱家还差一车煤，明天我再去最后一趟。 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去，让15岁的弟弟跟着我一起，我说路那么远，就别让小弟去了，路我已经熟了，没有什么问题的。 没想到我回家的路上，又看到了老人，老人的侄女也在。老人又喊我到家里喝口热茶。老人问我，你对我侄女的印象怎么样。 我略微紧张的回答说，印象挺好的。老人又说，我侄女对你印象也挺好的，以后你俩多接触接触。 我接着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拉煤了，明天就不来了。老人又说，那你记住我家了吗？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老人说，你有空就骑车来，好事多磨，趁热打铁，多和我侄女接触接触。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煤快速地往家里赶。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回家我拉煤一点儿也不感觉累，一路上心花怒放，甚至比以前更早的回到家。 1986年开春，我和老人的侄女结婚，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只是送给老人一车煤，居然还促成了这段缘分。 结婚那天，老人抓着我的手说，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要对我侄女好。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给老人磕了一个头。 从这以后，我每年冬天都会给老人送500斤煤，老人要给我钱，我每次都没有收，我对老人说，人不能忘了初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1995年冬天还没过去，老人便离世了，我望着院子里还没烧完的煤炭，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多希望每年都能给老人送煤炭。 给老人办完后事，岳父把我喊到屋里，说有话对我说，只见岳父拿出来一捆五毛，两毛的纸币，还有硬币。 岳父对我说，这些一共是一百五十块，是老人临终时嘱咐他，一定要交给我。这些年你每年冬天给老人送煤，还没有收老人的钱，这些钱你一定要收下，也算是圆了老人的心愿。 我接过来这些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脑海里又想到老人那慈祥的面孔，这是一位多么好的老人啊！ 老人无儿无女，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去坟地里给老人烧纸钱，老人对我的恩情，我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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