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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时某刻我们都是一个慢人

 陶鹿在读书 2024-03-23

来自右方的撞击让自行车上的人飞了出去,他以为可以身手矫捷平安落地,现实却是仰面躺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诺奖作家库切获奖后发布的首部长篇小说《慢人》以一场车祸开启故事的帷幕,一个孤独的老人保罗,紧急手术都没有监护人联系签字,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右腿已经截肢。在医院身体的疼痛和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中,他陷入到一种悲观的情绪中,面对医护人员要求的复健与安装假肢都被他拒绝了,他也拒绝和朋友联系,不希望朋友看到他现在这样的状况。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人生,可能不会理解老人保罗的心态。曾经在封闭时期,一次下楼取快递我从二楼楼梯摔了下去,右脚脚踝立刻肿胀无比。那时候担心父母知道,去医院也不方便,就一直在家冰敷,吃饭靠外卖,每天在家里单腿蹦,时刻担心自己蹦不好再伤情加重。那时候深夜袭来,也想过种种假设。

库切是一位冷静残忍的手术文字大师,他会把主人公放置在人生的困境之中,有些困境是无法解脱的,摆脱的姿态是无能为力的。

保罗会回顾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离群索居,独善其身,默默无闻,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如果没有留下后人来评判他的人生,如果连神灵都放弃了评判,只是自顾自地剪指甲,那他就自己评判自己:白活一回。”

他的精神和身体一样有了残缺,接近摇摇欲坠。在护工玛丽亚娜的帮助下,他似乎有了活下去的体面和活力,包括爱人的能力。曾经的情人玛格丽特的出现,仿佛是《红楼梦》中出现在贾瑞心中的王熙凤,内心升腾起的那种凌驾于尴尬和羞耻之上的快感的渴求。他对护工玛丽亚娜日常生活的关心,她和孩子们的相处,开始慢慢侵入到自己的脑海中,这让他对自己不生育后代的做法产生深深的后悔,玛丽亚娜的微笑也给了他渴望已久的改变。他在玛丽亚娜身上看到美好生活的气息。

我爱你,就是这样。我爱你,我想给你些东西,请你成全我。”

面对表白,玛丽亚娜避而不见。登门拜访的伊丽莎白一语道破:一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未来一片黯淡,却有着不合时宜的激情。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让保罗生厌进而侵占他的生活。书中的作家伊丽莎白更觉得是作者库切设置的心灵引路者,如同但丁的贝亚特里斯一样,主人公尴尬的人生境遇需要有人去直观追问,多层面去剖析,也相当于保罗对自己人生的自我辩护和再次确认。这是库切擅长的领域,在短篇小说集《道德故事集》中就有一个经常被犬吠的女子经历了恐惧、躲避、和谈,最终直面这苦难。

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评语说:“J.M.库切精准地刻画了众多假面具下的人性本质:他的作品提出了一个问题,而且是以最不妥协的方式提出的,那就是——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承认别人的人性?”保罗这个带有寓言性质的故事在如今有着很现实的意义,相对于结尾我更喜欢开篇前几章,就是保罗受伤住院和伤痛未愈往返奔波这段。保罗的境遇就是我们目前每个人的境遇,而他的伤腿就是我们背负的命运,这个被迫承担的责任让我们这一代人本来就没有归属感,就更加雪上加霜。所谓的尊严和荣誉早已经成为过去,能够苟延残喘活着或许都是一种奢望。

孤独、在无主之地。如何看到过去,回望历史,面对现实,保罗需要勇气,我们也依旧需要。库切是冰冷的,因为总有一天,如诸葛亮的《诫子书》“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年轻时我们读不懂,等读懂那一天可能早已经失去了身体的健康、坚强的意志,而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契合,或许我们还不如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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