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香,我俩正要离开,没想到又被一个人叫住了。此人比先前那人年长几岁,但二人的穿着与语调却是一模一样。第二个假道士坐在殿中一张木头桌子的一侧,桌子的另一侧放着两把椅子。他满脸堆笑,招呼我和霍团长坐在椅子上,我俩刚坐下,他就说起了拜年的话。我一听感到不对劲,就向霍团长使了个眼色。我俩刚站起身,假道士又殷勤地请我俩坐下。我和霍团长重新坐下后,他就开始给我俩看面相,说我俩的面相预示着我俩会怎样走运,怎样发财。说了几句之后,他问我俩:“我们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呢。”霍团长故意如此说道。“马上就能找到的,这是必然的,而且是好工作。”他眨着小眼睛,现出一种自觉很聪明的神情,但在我眼中,那只是一副极度惹人厌的嘴脸。我未答话,想等假道士说到最关键的部分。他见我俩无心听他胡扯,终于说道:“菩萨就在旁边,也受了你们的香火,我再念个咒语,就能告诉菩萨,让菩萨保佑你们。”他说完,眯起小眼睛,伸出右手食指,在我和霍团长面前装模作样地画来画去,最后指着我俩,故作高深地念了句“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是道教的咒语,菩萨可是佛教中人,她能听懂道教的咒语吗?你不给菩萨翻译一下吗?”我忍着怒气,面带笑容问道。“佛教的咒语和道教的咒语是一样的。”他显得有些局促。“是一样的,是一样的。我念了咒语,菩萨已经知道要保佑你们两个了。但是,菩萨也不能白白保佑你们,菩萨需要香火钱,你们要捐一些香火钱的。”这孙子强装镇定,又急着转移话题,却终究原形毕露了。其实,我当初更想说的是:“你他妈在道观里张口菩萨,闭口菩萨,也不怕三清不高兴吗?也不怕关财神一刀劈了你丫的?”我还是太善良了,认为假道士挺可怜的,就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块六毛钱递给他。那些钱是我专门用来给那些乞讨的老年人的。“捐这点钱,菩萨是不会保佑你们的。你们出门怎么会不带钱呢,别人都是捐九十九元,表示久久发财的,你们也得捐九十九元才行。就是不吃饭,也要省出钱来捐给菩萨的。”“我带不带钱关你屁事儿呀?你们也太贪心了,菩萨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着我猛然站起来,和霍团长一起往殿外走去,我一边走,还一边骂道:“你大爷的,瞎话儿都不会说,都骗到老子头上来了。”那孙子可能没听明白我的话,还追到门口,试图留住我俩:“你们先别走,少捐一点也是可以的,我多给菩萨烧些香。”“这哥们儿比画来比画去,跟演戏的似的,还'急急如律令’,呵呵,真是够二的。”“没啥意思。里边儿有两个道士,他们非要留下我和教授,让我们俩在这文昌观里当老大。”“台长,你进去,你就说你是观音菩萨派来,要劝诫他们改恶向善的。如果他们继续为恶,就惩罚他们下阿鼻地狱。然后,你抽他们每人两个耳光再出来,我和团长在这儿等你。”“他们要是不信,你就说你是受观音菩萨点化过的黑熊怪,他们肯定就信了。”在下山的路上,我和高台长讲了我与霍团长在道观中的经历。“这么说来,我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真是太遗憾了,太遗憾了。”“台长,你自己回去,按着刚才的台词再去演一遍不就行了吗?”霍团长说道。“你要是在十分钟之内还没出来,我和团长就杀进去救你。”“算了吧,万一你们不去救我呢,万一他们真会魔法呢。”“你忘了你学的什么专业了?还那么迷信。”霍团长提醒道。“我向来觉得宗教是很伟大的,宗教具有一种淘洗内心、劝人向善的巨大力量。佛道都劝人放下执著,可他们却这么执著,不但执著,还打着神佛的名义来骗人。若是真有神佛,神佛会首先惩治他们。还有,假如神佛保佑人只是为了香火钱,那不就成了贪污受贿的腐败分子了,不就成了与烧香人做交易了?哪里还能称得上是神佛呀?”我们说笑着,快步走到了山下,骑上自行车,开启了返程之旅。在读研期间,通过阅读古代小说,我发现一个现象:小说中的僧道经常是一些违法乱纪的反面人物。他们坑骗檀越的财物,包藏为恶的奸徒,甚至奸污进香的女子,有的尼姑还把尼庵改造成了烟花场所,一个个剃发的女尼竟成了陪客的风尘娼妇。那样的寺院、道观简直有资格被称为贼薮淫窠。那些古代小说在创作时,应当对社会现实有所借鉴,从这一角度上来说,当今寺院、道观的一些行为也是有悠久传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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