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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灵随笔 ‖ 说梅与探游

 昵称zhuer0116 2024-03-27 发布于江苏

说梅与探游

1

春节前友人赠送来一份礼物,一株腊梅,一株宫粉。

即刻将我这位观赏者拉近了距离。每日与梅同呼吸,真正开始养梅,识梅。清晨一睁眼,先去阳台看望它们。

一下子开了三朵腊梅,欣喜中不由报给友人。古人折梅寄远,想来那温暖的芳香不仅可传递千里之遥,也在历史的时空中,不断在延续。

养了满满一阳台的花木。因春节回乡,最放心不下还是那两盆梅花。临行特意移至阴凉处。浇足水分。不曾想回去连做梦都是梅花,忧心忡忡。龚定庵有《病梅馆记》之说梅,我大概是因梅所故,而得了“病”。

节后又迫不及待的给家人买了两株原生梅。乌梅和宫粉。朱砂梅因运输途中遇极端严寒天气,未能缓过来。宫粉却疏花点点,馨香满屋。每天听妹妹汇报梅的长势,花开情况,现已抽出了绿叶。心中欢喜不已。

期间刚好读《看山阁闲笔》,说到梅花,赏之宜打开竹帘,拂石榻,静坐于花间,吸清茗,读《汉书》,勿焚异香,勿対俗客,勿语世事,勿饮酒,如此,可以与和靖为友。想象这位政客兼学者的模样,眉目清矍,一身正气里浮现出的恬淡宁静。威严中仍透着些许可爱神气。

此时,可以长笛迎风,瑶琴横于膝前,抛残世上弹不了之棋局,收拾人间做不完之春梦。

文震亨说种梅,选有青苔的枝干,植于庭院或假山旁,最古。

又读到李渔所言的梅,说赏梅时节,若去户外,要带上帐房。留一面似窗而赏。内设炉碳,可保暖,亦可温酒之用。我在想或许也带有笔墨纸砚,酒酣耳热之际,诗兴随之而至,一挥而就。如若在园子赏梅,防寒防风屏得备用,应四面设窗便于观赏。四时皆宜。可命名为“就花居”。

有诗人说“有梅无雪不精神”,李渔却苦叹,雪助花妍,雪冻而花亦冻。功者雪,过者亦是雪。

总之,不论天气如何,也妨碍不了赏梅者的心情。每至春天,在河畔花木丰繁之地,草长莺飞之时,露营族密密扎扎,如春花般蜂拥而出。

这是郁达夫所说的小阳春天气外,南北又一大差别。

等我返回南方,奇怪的是那株腊梅还在打花苞,似乎仍等待着着主人归来。大概是屋子密不透风,又缺少光照。另一株宫粉却像是彻底进入了冬眠。

 2

苏州春日赏梅之地殊多。大至古时邓尉的光福,小至园林,公园,河畔、别院、路旁。

梅从《诗经》就开始:“摽有梅”,至今已经三千年历史。人们所言的“香雪海”,相传起于南北萧梁时期。皇帝下诏要用梅树建造禹王庙。僧人寻遍大江南北,后在穹窿山坞里寻着一棵老梅树。据说老梅树得了神灵保佑,无法砍伐,于是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方才可砍伐。因梅树生长缓慢,若作栋梁,其树龄至少得千年以上。专家由此推断,光福地区梅的历史或许可追溯到秦汉。大面积人工种植始于南宋。

西山岛的林屋山,那里的梅树,零零散散,也极有山野趣味。

各大园林几乎都有梅,或在廊亭间,或在庭院幽窗前,山石,亭子旁,疏落有致,典雅清逸。

第一次至虎丘,记得是五月,未赶上梅花。可紫薇灿然盛放在古道旁。像从时光缝隙升出的手臂。

去年秋末初冬去虎丘,黄灿灿的银杏,映衬着瓦蓝瓦蓝的天空。被如火如荼的枫叶所惊到,我随游人,步入历史的星光大道间,恍如隔世。

今年三月,又逢节日芬芳之季。独自前往虎丘赏梅。

说到虎丘,总也绕不开白居易。他为了便于游虎丘,开通了七里山塘至虎丘的河道。在苏州任职一年多一点,却十二次去虎丘。记得范成大也说过,一年一度游山日,不是灵岩便虎丘。东坡所言及的虎丘,说不游此地,乃是憾事。还有沈周、徐渭、袁宏道、唐伯虎、祝允明、文徵明,张岱等,这些大咖们都喜欢虎丘。不单单游,还用诗笔,绘画记录,他们不仅白日游,还要月夜游。虎丘太有名,似乎历史上没有哪个文人墨客不钟情于它。这里有太多故事,虽高三十多米,占地不足三百亩。为何如此垂青?

《清嘉录》卷首有何桂馨题词:“吴趋自古说清嘉,土物真堪记岁华。一种生涯天下绝,虎丘不断四时花。”

晚唐就有诗:“繁如瑞雪压枝开,越岭吴溪免用栽”,看来那时野生梅已经很多,白居易做刺史时,入乡随俗也种了七株梅花。乐呵呵地道出:“池边新种七株梅,遇到花时点检来。莫怕常州桃李嫉,今年好为使君开。”

宋人因林和婧的“暗香疏影”,颂梅成了最风雅之事。就连皇宫里的宋徽宗都开始雅好梅花。梅不仅成了风雅之物,因它凌寒傲雪,更成为精神的象征。有人统计说,东坡全集里,吟颂梅花的诗词四十多首,说是成了北宋咏梅第一人。如此巨大的社会导向。从王安石的墙角数枝梅,至陆游的驿外断桥边,再至范成大在石湖欲雪坡,嗜梅之癖。以梅为邻,赏梅,咏梅,潜心写下《梅谱》。

明清时,虎丘一带是苏州最大的养花基地。全国各类名贵花品,都可以在这里搜罗得到。因为掌握窨窖熏花法,比如牡丹,兰花等待各种珍贵品种,都有栽种。当时花农盛极一时。山塘街的花园弄与马营弄一带是当时的花卉交易市场。每当鸡鸣之时,花农就将担着当令花果挑筐而出,聚集于花市。也有专业的园艺师培育梅花,成了养梅的专业户。沈朝初有忆江南词:“苏州好,小树钟山塘。半寸青松虬干古,一拳文古苔藓苍,盆里画潇湘。”

顾文卓描绘道:“苔痕新绿上阶来,红紫偏教隙地栽。四面青山耕地少,一年衣食在花开。”可以想象当时盛况。

山民大面积种植梅,除了观赏,自有其经济价值。作园圃艺苗,也可以食用。《山家清供》记载的梅花食,就有梅花饼、蜜渍梅花、汤绽梅和梅粥。还可酿作梅子酒。青梅沽酒,汉以来就是美谈。

昨日读到,清人孙原湘,写下对邓尉梅花的喜爱,用惊人的诗句说:“安得太湖三万六千顷,化为一碧葡萄浆,供我大醉三万六千场,醉死便葬梅花边。”这似乎比那位做鬼也风流的牡丹花下客,是多了气阔。

一路想着冷香阁的梅,是否已经开过?打算先从后山坡到冷香阁。曲折迂回,穿过小径,着实被眼前一片烂漫的紫所惊到。是二月兰。不得已,被这漫山的二月兰给拦住,只好与它们盘桓了半天。

还未走进冷香阁院子,就看到疏影横斜处,人影攒动。

跨过书法家顾延龙先生篆书门额“明月前身”,又抬眼看到俞平伯所书的”旧时月色“。仿佛穿越了时空,疏朗的月色下,一院幽香正在光下颤动。

坐在冷香阁茶座上,梅花衣袂婀娜于窗前。杯中的碧螺春一重重展开新绿。不由得想着白云泉,白云茶。此时,我宁愿相信陆羽是坐在梅下,写着《茶经》,花瓣正纷纷,拂了一身,飘落杯中,经书上,星星点点。

竹儿,本名王莉。陕西榆林人,在自然中聆听,阅读,记录岁月光影。

下  期  再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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