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姐堂妹，一共有十个。年龄最长的大姐我自小就称她“谷姐”，今年谷雨过后，将满70岁了。大姐夫熊伦明，比大姐还年长几岁。
我14岁远离家乡上高中，在老家的时间比较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虽然过年过节回家时，与其他姐夫、妹夫也有接触，但相比较而言，还是小时候就在家里多次见到的大姐夫，接触的次数多一些，跨越的时间也长一些。 据大姐夫自己讲，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当时在人民公社办的耕读中学，读到一半，就辍学了。年轻时，学过兽医，也学过漆匠（木制品涂油漆上色保护，并画图美化）。后来煤矿招工，他踊跃报名，有幸被录用。 黄石市阳新县七约山煤矿1969年投产，1994年关闭，大姐夫在该煤矿工作多年，干过多个岗位。工余时间，他喜欢看书、练字、画画，被领导看上了，经常为矿里出板报、画宣传画，还被安排去矿里的子弟学校担任小学初中美术老师多年。后来又迷上了摄影，曾经自己制作暗房、调配药水、冲洗照片，虽然是黑白照片，冲洗出来的效果也一般，但大姐夫这种肯学习、肯钻研的精神，确实难能可贵。 大姐夫性格乐观，爱说爱笑，在农村，他的想法和言行，比较文艺范，有时听起来给人云山雾海的感觉，不一定得到理解和支持，但对幼时的我，却很有触动，也给我树立了学习的榜样。 我上高中时，还有一件事情给我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那时交通不便，大姐夫从煤矿回家探亲和从家里返回煤矿，都要经过黄州转车。我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由于年龄小，离家远，特别想家。一天下午，突然传达室的老师傅来到教室门口，同上课的老师讲，说有人找我。我跟着老师傅下楼去一看，是大姐夫站在那里，冲我微笑着，时值隆冬季节，我见到大姐夫时，顿时心里感觉暖乎乎的。 于是同他回宿舍，他告诉我费了好半天时间才找到我。原来在黄州城内，有黄冈中学，也有黄州中学，他一开始找到黄州中学去了，查遍花名册也不见有我的名字，后来接待的人员提醒，是不是黄冈中学呀？于是，又找到黄冈中学来，在传达室的花名册上查到我的名字，才通知到我。 当时通讯没有电话，交通没有的士，找人全靠脚走、嘴问，大姐夫还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呼啸的北风中，一路找来，多么不容易！ 那次大姐夫来学校看我，我母亲还委托他给我带来了面粉炸黄豆、自己腌制的酸豇豆，那时二哥、我、弟弟分别在上大学、中学、小学，是父母经济负担最重的时候，给我的生活费是非常有限的。炸黄豆、酸豇豆，已经算是“奢侈品”了，况且是大姐夫那么远的路程背过来的，我没舍得一餐吃太多，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吃完。 那天晚上，大姐夫还带我去了一趟我本村的一位同乡处，那位同乡原来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在村里表现好被推荐上大学，毕业后分配在黄冈地区某医疗机构。大姐夫带我去后，这位同乡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后来还给了我不少的关心和帮助，让年幼郁闷、思家心切的我，得到了贴心的温暖和慰籍。 那天，在冷冽的北风中，大姐夫手提行李，几处奔波，回到旅店住处时，已是很晚了。至今想起当时的情境，仍历历在目，让我心存温暖，满怀感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厂矿企业普遍面临关停并转，企业效益越来越差，人员减了又减，大姐夫也是在那时下岗返乡，回到了老家。那个时候，他的三个儿女都在上学，企业那一点微薄的经济来源真是杯水车薪，捉襟见肘。为了支撑起一个家庭，让子女能心无旁骛地上学，大姐夫只好放下“国企员工”的身段，投入到农业生产之中，起早贪黑，勤扒苦做地干农活，艰难地捱过了那几年。 后来儿女逐渐长大成人，独自外出谋生，而且都挺有出息，干得不错，并各自成家立业了，大姐、大姐夫才算松了一口气。大姐夫的儿女也遗传了他的文艺细胞，我曾见过侄外甥女画的人物速写，非常逼真。 现在大姐夫的外孙、孙子都长大了，随着政策的落实，他的退休待遇也有了保障，可谓人丁兴旺、乐享晚年。琴棋书画，大姐夫都颇有兴趣，虽然缺乏专业训练，但也有相当的水平，特别是他的画作，有较高的水准和欣赏价值。在福田河本乡本土，甚至与麻城北部交界的河南新县、商城、光山各县，都有人慕名请他作画，作为家里客厅的装饰，或给亲朋好友送礼之用。 今年春节期间，老家大雪封山，路面结冰，大姐夫春节前步行上街添置年货，不幸跌倒，造成手腕骨伤。今天清晨微信聊天时，我才知道这一情况。因为昨晚他给我发了一首“打油诗”，是夸奖、鼓励我们兄弟几个的，手机上显示的发送时间是凌晨0点54分，我起床后看到，向他表示感谢，并回复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茫茫人海之中，我们兄弟只不过是平凡一员，没哥哥说的那么优秀。同时提醒他晚上要早点休息，保重身体。他才回微信说因手受伤了，白天睡、晚上睡，变得睡觉无规律。晚上有时睡醒，来了“灵感”，怕转身忘了，想到几句，就马上发上手机。原来凌晨发信息，事出有因。 之前，我发表的文章，大姐夫阅后，多次在评论区留言给我肯定和鼓励，却从没有提起过他受伤的事。3月18日，《桂花与人品》一文发表后，我转发到朋友圈不到两小时，他就在评论区写道： 此文我已细读过。我常想，好文章、好作品来自文豪巨匠，在日常的琐碎中哪能写出好作品？可你专从熟悉的事，专从亲人和你尊敬的人写起，而且事迹真实感人，捕捉情节恰到好处，可谓点石成金。 我曾学过摄影，老师说过，好的作品并不需要在名山大川中去寻找，只要深入观察，从身边也能拍到佳作。
你的文章不就是身边的亲历和感受吗？你值得好好学习！ 这样的评论，对于文化程度并不高的大姐夫来讲，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 这让我感到很高兴，并深受鼓舞。我回复道： 哥哥总是这么用心、这么及时地给我肯定和鼓励，让我很暖心，也让我更加有劲头。 我享受着大姐夫的肯定和鼓励，享受着他带给我的温暖和力量，但我对大姐夫却疏于问候。唉，我也真是大意，大姐夫与共和国同龄，如今也七十有五了，虽然在我的印象中，他永远是精神抖擞、谈笑风生的样子，但毕竟上了年纪，可我从没有主动问一下哥的身体怎样？姐的健康如何？ 知道了大姐夫受伤的情况，遥隔千里，我也不能回去当面问候和看望。匆匆写就这篇文章，希望就像当初他去学校看望我带给我温暖一样，但愿我的文章也能带给他一丝暖心的感觉。祝愿大姐夫早日复康！ 2024年3月26日夜 写于江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