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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三月底，我参加了在安国召开的晋察冀中央局扩大会议。 这次会议，对在军事上如何争取主动、摆脱被动，扭转华北战局，作了认真透彻的研究讨论。 会议在聂荣臻同志主持下，总结前一阶段的经验教训，肯定成绩，找出差距。 这是一次很重要的会议，它使大家明确了一个指导思想： 大踏步的进退，主动向敌人守备薄弱的点线出击，求得调动敌人，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这次会议，与半年前召开的涞源会议，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涞源会议统一了撤离张家口、丢掉包伏、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这个认识。 这次会议，在作战指导思想上，又有了进一步提高。 聂司令员抓住这两个转折时刻，用毛泽东军事思想武装各级指挥员，开创新的局面。 正是这次安国会议，带来了正太战役、青沧战役以及尔后的清风店战役、石家庄战役的胜利利，扭转了局面，叫敌人服从我们的指挥，我们把主动权牢牢地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安国县”的城门 在过去几个月中，我们一直在保北地区与敌人周旋，而平、津、保三角地带，敌人聚集三十多个师的兵力，是个强点。 而正太、津浦及平绥路之敌，则兵力薄弱、分散。 聂司令员决定发起正太战役，第一阶段孤立石家庄，第二阶段西指正太线，给二、三、四纵队下达了任务。 我们三纵队接受任务后，即对部队进行动员和战前练兵，同时组织旅、团、营三级指挥员及参谋人员提前行动，到现地侦察。 四月五日，部队从博野、蠡县地区出发，经三天行军，到达正定以北、以西地区。 按战役部署，我们首先歼灭石家庄外围据点，孤立石家庄———这是战役第一阶段的任务。 四月八日夜，七、八、九三个旅同时投入战斗，占领新安火车站和关兴，协同二纵队攻克石家庄以北重要据点正定，协同四纵队拿下石家庄以西的据点获鹿，使石家庄敌人陷于孤立，迫敌龟缩市区，顺利地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  晋察冀部队击溃国民党军队，占领了正定城。图为战士行走在正定城墙上 正当我们按预定的战役第二阶段的部署旌旗西指时，北平敌人出动第九十四军、第十六军及整编第六十三师共七个师的兵力，“扫荡”我大清河北地区，并企图以第五十三军南援。 敌人想借此牵制我们的战役行动。 诚然，大清河北我们的根据地承受着很大的的压力，那里只有少量的地方部队。 在这个变化面前，聂司令员毫不为敌所动。 敌人的这种举动，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指示根据地的的小部队与敌人周旋，指示我们依照原计划西击正太线，进行第二阶段的作战。 对于聂司令员的这个决心，敌人一筹莫展，置平、津、保地区数十万重兵无用武之地。 整个正太战役，聂荣臻司令员一直在一线指挥，牢牢地把握着战争的主动权。  1947年，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中）在正太战役前线指挥作战。左为萧克，右为杨成武 沉着冷静，是聂司令员一贯的特点。 我军撤出张家口时，敌人从北面压来、从东面压来，大有乌云压城之势，不少的同志对撤离张家口感到彷徨，而聂司令员却泰然自若，等整个机关徐徐撤离后，他オ最后离开城垣。 当时在他的身后只留有一支掩护部队了。 他途经永宁山麓的西陵时，停车驻足款款步入清代留下来的陵园，他那从容的神情，使人不不敢相信他是刚刚从硝烟弥漫的张家口撤下来的，倒象一个高明的的棋手，投下一着有着决定意义的棋子后，端起一杯香茶来慢慢地地品尝。 他的稳重儒雅，他的悠然自得的神态，在广大指战员和根据地的群众中传为佳话。 正太战役的胜利，正是在聂司令员员坚定不移的指挥下取得的。 继第一阶段的胜利后，我们隐蔽行踪，挥戈西向。 正太铁路东迄正定，西抵太原，全长二百四十九公里，横贯太行山脉，在崇山峻岭间蜿蜿蜒蜒，把巍巍太行山劈成两半。 在这条铁路上有天险娘子关，有燃料基地阳泉和井陉煤矿。 出击正太路的任务区分是二纵队负责责阳泉以西，三纵队负责阳泉以东，四纵队是预备队。 我们首先从井陉和井陉煤矿开刀，以打开西进的大门。 星光下，我策马西行。 我看着莽莽群山，看着几路纵队并进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听着长空雁叫，战马嘶鸣，想起百团大战时进军的情景。 同样是夜晚，而且是同样的的前进路线，连目标也是相同的———井陉。 可是，那时人缄口，马衔枚，一队队，一行行，步兵、骑兵、炮兵、民兵，在山腰间崖脚下，在崎岖的小路上，在挂满露珠的青纱帐里，发出沙沙沙的脚步声。 是的，那时我们的力量还小，为了发起突然进攻，收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我们需要隐蔽行迹，秘密接敌。 许多历史事件无独有偶，两次战役中的头一仗，都是从井陉打起。 战役目的，也有很大的相似性。 那次战役是'以彻底破坏正太路若干要隘，消灭部分敌人，恢复若干重要关隘据点，较长时间截断该线交通，并乘胜扩大，拔除该线南北地区若干据点，开展沿线两侧工作，基本是截断该线交通为目的'。 而今天的战役，则是根本截断该线交通了。  我军渡过绵河向井陉县城（天长镇）进发 井陉，还是老样子，倚山筑起的县城，城北面是煤矿区。 城西南，雪花山高耸碧空，从云端里俯看着古城。 星罗棋布的据点和碉堡群，拱卫着城垣和矿区。 外壕、鹿砦、电网、铁丝网等，比比皆是。 井陉城北的井陉矿区，正笼罩在烟雾中。 我们则大兵压境，决定首先采取“挖心”战术，直捣敌人心脏，即以第八旅攻占井陉城，第七旅夺取煤矿区，第九旅接着四面开花。 八旅乘黄昏从四面八方包围井陉，仅仅用了三十分钟就全部突入城内，慌作一团的敌人一一一歼灭。 七旅也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占领了矿区。 战斗结束四小时，五千矿工欢欣鼓舞地恢复了生产。 从这时起，井陉永远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中。 我纵队解放井陉城及矿区之后，稍事休整，即以第七旅西进夺取娘子关，第八旅沿正太路向西发展，指向阳泉； 第九旅攻占平定县城后，插到阳泉以西地区，截断敌人后路。 娘子关，在山西省平定县东北九十里的地方，是长城线上的著名关隘，是出入山西的咽喉要地。 相传，唐太宗李世民的妹妹平阳公主曾统率娘子军驻在这里设防，才有了娘子关的称呼。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兵家必争的要地。 现在关城是明朝嘉靖年间筑的，有关门两座。 关的两翼衔接着长城，长城依山就势蜿蜿蜒蜒向东西逶迤而去，成为山西、河北两省间的天然屏障。 关的北侧是洮河，水流湍急。 正太线顺着山峡铺设，在关隘飞瀑之间。 驻守在娘子关的敌人，是阎锡山的保安第四团，约有一千人。 敌人凭借着险要的地形和坚固的堡垒群，控制着周围的村庄和道路。 阎锡山以为这里固若金汤，称之为“东方要塞”。 四月二十四日，七旅连克南峪、地都。 迫敌缩回娘子关，当夜切断敌人的退路，次日发起攻击。 敌人凭险顽抗，因风纵火，整个关隘烟雾弥漫，火势炽烈。 十九团发扬老五团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冲向浓烟烈火，与敌人拼了刺刀，击退敌人的反扑，乘胜插进纵深。 激战三个小时，全歼守敌，解放天险娘子关。  晋察冀军区部队于1947年4月上旬向石家庄外围和正太线出击，图为晋察冀部队占领娘子关 与此同时，第八旅沿正太路向西发展，连战连捷，占领了移稂、乱流、白羊墅。 九旅直逼平定城。 我军在正太线上的节节胜利，使太原的的敌人受到严重威胁。 特别是阳泉为重工业原料产地，阎锡山惟恐此地失守，急令第三十三军第七十一师和暂编第四十六师增援阳泉，还在寿阳集结暂编第四十九师等部一万多人，防我我继续西进。 我们三纵队协同二纵队当即合围阳泉，向敌人逐步压缩包围圈。 经过五月二日、三日两天奋击，将敌人大部歼灭在狼峪、测石驿、东西邬村、落磨寺等地，最后只剩下狮脑山的日军五百多人负隅顽抗，这支日军是阎锡山在日本投降时收编的。 狮脑山在阳泉西边四公里的地方，是个制高点，地形险要，工事坚固。  狮脑山风光 日军保安第五大队固守在山上。 还是在五月一日，我第八旅第二十三团就把狮脑山包围，经过两天的攻击，占领了狮脑山发电厂并切断了敌人的水源。 在我们凌厉的攻势下，敌人动摇了，派代表下山送来一封信，信上说：敝国战败以后，兵无 斗志，因回不了国，混碗饭吃，有些问题可以研究。 敌人要求和我们谈判，流露出对妻子儿女安全的担心。 二十三团团长张英辉同志义正词严地对送信的人说'我们军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不象你们日本军队那样惨无人道，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奸污妇女、残害儿童。我们不但保证你们人身安全和私有财产不受侵害，下来以后还保证你们吃住，妥善安排。” 我们派正在狮脑山核心阵地进行战斗的二十三团三营营长马兆民同志作代表，与日军谈判。 马兆民同志是一九三八年入伍的老同志，作战勇敢，机警聪颖。 马兆民带上通信员，上了狮脑山顶。 敌大队长藤田信雄向他“咔”的一个敬礼，说： '我们已经经不能打了，我们可以投降，要求贵军保障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保障我们家属安全。” 敌人仍对于生命、财产、妻子儿女放心不下。 马兆民说：'这三条你们放心。我们和什么敌人作战也没有污辱过妇女，没有杀害过儿童。我们是优待俘虏的。这三条我们可以保证。你们赶快放下武器！” 藤田信雄喊了一声，日军就都从工事里走出来，把枪架好，列队立正。 然后，藤田信雄送上花名册。 花名册上写明：一共多少人，打死多少人，有多少武器装备。 依照花名册，一一进行了对照清点。 一部电台上的仪表玻璃有裂缝，用胶布粘着，军械官说：这不是故意破坏的，早就坏了。 清点完后，藤田信雄问把部队带到哪里。 这时，马兆民感到纳闷：敌人一再担心妻子儿女，可是一个也看不见，便问：'你们说保障妻子儿女安全，他们在哪里？' 经这一问，日军大队长才把一群老婆孩子从一个岗楼里叫出来，有百十个人。 马兆民派部队护送日军及其家属下山，然后到岗楼里看了看，只见里边污秽不堪。 一个小岗楼，挤了这么多人，又不敢出来，在里边吃，在里边拉，境况是可想而知的。 日本军国主义者把灾难强加在中国人民的头上，也给日本人民带来了灾难。 这些日本兵及其家属下来以后，我叫人把他们安置在阳泉原日军营房，尽量给他们方便，他们很受感动。 藤田信雄说：'你们说话算数，说到做到，我们放心了。' 是的，我们对拿着武器的敌人，就是要坚决地打败他们，战胜他们，消灭他们，但对于放下武器的敌人，则以革命人道主义的原则，给予保护，给予照顾。 而对于敌人的家属，则作为平民是尽量照顾的。 当年对待在井陉火车站硝烟里收容的日本小姑娘是如此，今天对一百多个日军妻子儿女还是如此，尽我们的努力关心和照顾他们。 年轻的日本妇女下山时愁容满面，但到了营房，很快就笑逐颜开，完全放心了。 离开阳泉前，我们还叫与日军谈判过的马兆民去看他们，日本妇女儿童们从屋子里走出来，友好地向马兆民打招呼。 马兆民还专门同藤田信雄谈过话。 藤田信雄说：'你们进攻狮脑山运动比较隐蔽，我们没有发觉你们，你们就打到战壕跟前了。你们打枪比较准，发射不多，我们有伤亡。贵军纪律严明！' 他伸出了大拇指。 有两个日本兵，在我们的政策感召下，要求参加我们的队伍，缠住马兆民不放。 马兆民离开那座旧军营时，所有的日军家属全出来送行。 党中央、毛主席制订的俘虏政策，是我们战胜敌人的一个重要法宝，它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不论是对日本法西斯，对国民党反动派，还是在朝鲜战场上对美帝国主义的军队，都发挥了它的巨大作用，整团、整师的敌军被我们瓦解了。 第二十三团从日军手里缴获了十几门炮和几百发炮弹、几十挺机枪，及其它日军装备。 我们用这些装备，组建了一个炮兵连。 阳泉宣告解放。  当时打下这样的中等城市，还是不多的，同志们的心情十分愉快。 日军过去盖的营房里有个澡塘，大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真是浑身舒畅，皆大欢喜。 至五月十日，我第二纵队解放寿阳，逼近榆次。 正太战役胜利结束。 正太战役历时一个月，共歼敌三万五千多人，解放七座县城和三个煤铁矿区，控制了从获鹿至榆次一百八十多公里的铁路线，切断了山西与河北之敌的联系，完全孤立了敌华北战略要点石家庄，把晋察冀与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联成一片。 这次战役，认真贯彻了毛主席关于大踏步进退，完全主动作战的指示。 毛主席对于我们置敌重兵压向大清河北于不顾，而集全力在正太线上，给予很高的评价。 毛主席在电报中说： 你们现在已取得主动权，如敌南侵，你们不去理他，仍然集中全力完成正太战役，使敌完全陷入被动，这是很正确的方针。 还说： 这即是先打弱的，后打强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作战方针。 我们坚决执行了毛主席的这一指示，取得了战役的完全胜利。 后来，毛主席还把这一作战方针，列为十大军事原则之一。 在这次战役中，我三纵队共歼敌一万多人，解放了正定、获鹿、新乐、井陉、平定四座县城和井陉、阳泉两大矿区，圆满地完成了战役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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