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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美丫环恩惠刘金豆 | 民间故事 王以太

 文化佳园 2024-03-28 发布于北京

在胡圩、新集所处的黄墩湖地区,广为流传着一个美丫環恩惠刘金豆的传奇故事,说的神乎其神,真假难辨。说传奇吧,又没文字记录,口口相传而已,但刘姓族人却说真有其事。有他们认可,可信度就高了。不妨说与大家听听——
明末清初,天下逐渐由乱到治,社会经济繁荣。窑湾这个“小上海”,白天千条船,夜间万盏灯,店铺栉比鳞次,市井摩肩接踵,商贾云集,百货丰盈。周边交通发达,刘集靠近窑弯,是运河西边的人去窑弯的必经之地。因客商人多事杂,治安提上了日程,建有镇卫,就像今天的派出所。上边派了个刘姓小吏负责,讳去名字,众呼刘镇卫。
刘镇卫也还称职,把当地治安管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上峰高兴,百姓拥护。时年30的他,经媒人介绍与当地金姓姑娘成了家。
金家虽非大户,但金老先生识文断字,开塾馆,教书育人,小有名气。膝下一女长的貌美如花,与刘镇卫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婚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二年后生有一子。叫什么名呢?有点头面的人家不能“小狗小猫”地叫。早年金女在自家塾馆里耳濡目染,略知文墨,稍一思索,便取夫妻俩的姓,合起来为“刘金”顺口加一个豆字,——刘金豆!这名字好,儒雅、前卫、新潮,颇有新意。
金豆的到来,给夫妻俩带来了欣慰和欢乐,视孩子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两岁挪步时,就找了个临村12岁小姑娘雪花当保姆,順便招顾产妇,也算是丫环吧。 
小丫环雪花出身农家,父母早逝,哥嫂为减轻负担,便将其送当保姆丫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12岁的雪花虽小,但懂事明理,也有主见。巴不得出来自立自食呢。因此没有什么抗拒心理,高兴地来到了刘镇卫家。
也是机缘巧合,那天金豆不吃早饭,非要去街上买包子油条,其母又有事不能带去。孩子哭闹间,恰巧雪花姑娘来到门上,见状立即放下布包,帮忙哄劝孩子,孩子熟悉似地扑到姑娘怀里。母亲见状知是新来的保姆,心里暗暗惊呼“缘分啊!”正好顺坡下驴:一边掏零钱给雪花,一边说“跟姐姐去买吧”。小金豆转涕为喜,牵着雪花姐姐的手,嘻笑着街上去了。自此,雪花视刘家为已家,视金豆为小弟弟。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小金豆到了上学的年龄,入了本庄私塾。雪花的任务也由带金豆玩耍,变成了护送金豆上下学,不能叫途中有任何闪失。
雪花送金豆塾馆后,无事时常在窗下听先生讲学,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后来的四书五经等等,俨然成了陪读生。不懂的就问金豆,经年的耳濡目染,雪花也慢慢懂些文墨了……一晃十年过去,小雪花变成一个大姑娘了,金豆虽再无须接送,但家中的家务杂活也是离不开雪花的,而且也习惯了,雪花的存在,成了刘家不可或缺的成员,好心的刘家夫妇甚至要给她張罗婚事呢。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二十出头的雪花姑娘一头乌发,虽非乌山之云,但也丝如墨染;高佻的身材配一双天足,虽无莲步之俏,却也脚下生风;秀发如瀑,面若挑花,无须奢华服饰,胜过国色天香,俨若出水芙蓉。 
.一个夏日午后,雪花端盆衣服,来到门前的池塘柳树下洗涮,碧水粼粼,清风习习,姑娘把衣服放在水边的青石扳上来回揉搓,时不时又用捧搥邦邦地敲击几下,一盆衣服很快洗好了……清冽冽的水塘倒映着姑娘的身影,面若银盆,眉似柳叶,洗完衣服,兴犹未尽,索性洗洗头,顺便濯濯脚。美美享受一番…… 
天下姻缘一线牵。也是合当有事,正当雪花姑娘洗濯时,前边大道上走来一位进京赶考的“局子”,头戴圆顶瓜皮帽,身穿月白绫锣衣,书童牵马墜登随于身后。也许暑热难耐,“局子”边走边手搭“凉棚”搜寻什么,当看到一池碧水,立即来了精神,洗涮的雪花姑娘更引起了他的注意,趋前搭讪:“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土楼。”金花循声一看,是位白面书生,顺口答了一句。虽有唐突之嫌,雪花也未在意,过路人嘛,问问路也很正常。书生见姑娘和顺美丽且无反感,进一步表示:大热天赶路渴了,可否讨口水喝,善良的雪花自然应允,便回家提来茶壶茶碗,让书生主仆二人树下饮用,饮茶闲聊中,雪花得知书生是进京赶考的局子。面对读书人,心里又多了几分敬重和好感。因她带金豆上学,常和读书人打交道,信任他们,也失去了防范心理,自然话题就多起来。渐渐互相熟悉了。金花无防,但小生有意,慢慢往婚姻上扯,又不好直说,便作诗一首:
碧水粼粼出彩霞,轻风拂面芳天涯。
若能配上妩媚女,谁慕进士状元花?
姑娘学问不高,但也决非等闲之辈,知其意思还要试探一下,便回了一首:
姑娘本是穷人家,天足一双裾貌差。
难悦远方公子意,居家只配饲鸡鸭。
局子一听,有门,喜从天降!忙起誓表决心:
姑娘心里想的差,才子佳人天下夸。
天黄地老心不变,愿结连理並蒂花……
一来二去,俩人的心已贴在了一起。书生羡慕雪花美貌善良,姑娘敬重书生是读书人、有学问。暗叹自已家境贫寒,寄人篱下,终非常久之计,自已年龄渐大,也该找个依托。眼前的书生,前途无量,不也是个选择呢?想到这里,雪花情从心起,语言更和善温柔了,俩人越说越热络,竟然情投意合地订下终身。书生为怕日后再起波澜,便邀请姑娘随自已一起赴京陪考,路上也能更好招顾,雪花爽快答应了……
这个赶考的局子是徽商的后代,家业万贯,路上吃喝甪度自不在话下……雪花回到家中自然不敢吱声,只是偷偷包上平时换洗衣服,等待天黑的到来……
是晚,小生亲牵一匹白马静候庄东头大树下,约二更时分,雪花一身素衣,胳膊挽个小包衭,快步走向白马,书生见状立即迎了上去,虾腰抱起雪花扶上马背,自已左脚踩镫,飞身上马,坐于雪花身后,将其揽于怀中,双手勒紧马缰,两腿一夹,低声喝“驾!”白马“咴咴”叫了一声,“春风得意马蹄疾,”直奔窑湾而去……
上文已交待,窑弯是大运河上的重要水陆码头,周边地区南来北往的商贾旅人,均要从窑弯顾船北上南下……进京赶考,自然也要从安徽来窑弯顾船,再沿运河北上……他们在此等了两天才顾上合适船屋,急急地向北京进发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
雪花一走,刘家乱了,四处寻找,皆无音信,后听说与路过“局子”接触的情况。见过世面的刘镇卫已猜知八九——可能跟人私奔了。这样也好,只要金花安全,又有了人家,自己无须再操劳她的婚姻大事,也落个清闲,豈非好事?
心里安定了,便将主要精力放到自家今后的发展上。金豆渐成大人,虽无正而八经的功名,但也是个识文写字的人,经营自家的产业还是够用的。有着一定社会地位的刘镇卫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大力扩展自己的势力,广购地产,经营农业。在那个百业地为主的农耕时代,有地就有一切。过了几年,刘家的门上已挂上千顷牌,街里开了百货店,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门前车马成行,家中呼奴使婢……刘镇卫渐渐老了,刘金豆成了家中顶梁柱——贸易经营,春耕秋收,完粮纳税,都要自已亲力亲为。有一年税赋特重,上交的皇粮特别多,州县摧得又紧,为安全起见,刘金豆不得不亲自上阵,带领自家粮船沿运河长途北上……
清朝时期,满清为笼络汉人,各级官吏均实行双轨制,同一职位,须有满汉各一人担任,编制扩大一倍,机构拥仲,人员超编,开销增大,国库空虚。国家税赋加重了,负担自然落到百姓头上。
所以刘金豆家缴的皇粮也多了,只好自组船队,一路北上,时间紧迫,不敢耽误。经大榆树、台儿庄,微山湖、过了聊城就是临清了。临清是粮船进京前的重要盘验地,所有粮船都要在此盘验,检查皇粮的质量、数量,初步验收后才能放行进京卸货。所以停泊临清的粮船,前后数十公里,真是“船挨船,船靠船,船桅好像毛竹园”。这里的生活、治安都成了大问题,管理也特别严格,稍不小心就要出疵漏。刘金豆恰巧就在这个地方出了乱子——
一天早上,刘金豆的粮船移泊时和靠邦临船闹起矛盾,对方船小,绳球靠把没能用上,两船碰撞出一道口子,因都是满载,吃水线低,水便哗哗涌进仓里,打湿了粮食。双方争吵互不相让地打斗起来……引起了漕运、督粮两道的注意,漕运道管河道畅通,督粮道管皇粮安全。两道责任重大,位高权重。对刘金豆双方的斗殴十分恼火,狠狠地训斥起来,刘金斗死恼子一根筋,不知逆来顺受,不愿吃哑巴亏,便犟嘴争了几句。这对“两道官员”来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不分青红皂白,将金豆绑了起来,押进牢监。金豆的管家明白,这是勒索钱财的手段。次日立即筹措银两,来到衙门赎人。自然钱到災消。金豆虽被训了一顿,尚未受皮肉之苦。仅簽具文书,令其先出来晒干粮食按时交付,戴罪后裁……
倒了霉的刘金豆一臉霉气,回到船上,再不敢吭气了,忙上涯找个晒粮的地方。在一大户人家院前见有一块平地,便让伙计们扒粮摊晒,自已则拉条蓆子旁边歇下,哀声叹气起来……也是累乏了,朦朦胧胧间……眼前走来一妙龄女郎,轻声问道:“你叫刘金豆吗?”不敢相信自已耳朵的他装作没听见,仍睡他的大觉。女郎也不烦,又重复一遍问话。金豆还在气恼,没好气的说“牢也坐了,话也训了,还找我干什么!”一听答话,女郎转愁为喜,立即复问:“你真是邳州新集的刘金豆?”这该金豆惊奇了,京畿重地,她怎么知道邳州新集呢?顺便答道:“是的,你怎么知道的?”女郎也不争辨,笑喜喜地说:“你要是新集刘金豆,我家老太太想见你。”刘金豆揉揉眼,这不是做梦吧,千里遥远的,哪个老太太要见我呢。见他迟疑,女郎催道:“走吧,见面就清楚了。”金豆猜不出来,狐疑地跟着女郎向前走去……
. 没走多远,忽见街北旁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女郎不走大门,由西角门进去,金豆随女郎至雕花影彩的一垂花门,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小小三间厅堂,厅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鸟雀,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綠的丫头,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道、“刚才老太太还念叨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帘子,一面听得人说:“姑娘回来了”。金豆等人进得屋来,只见两丫环扶着一位鬓发斑白的老太太从内间走了出来,华服飘袂,金釵凤冠,绫罗霞披,缕花绢裾,翠绕金辉,环佩叮当,脚穿红锻绣花鞋,花团锦簇里裹着一对天足,雍容华贵,不怒亦威……金豆虽不认识,却不敢失了理数,忙垂手躬身,欲趋前问安,早被老太太慰免,急问:“客官可是邳州新集刘金豆?”“在下正是。”金豆恭敬回答。不料太太闻后几乎失态道:“你就是金豆弟呀!”
一声金豆弟,惊得刘金豆目瞪口呆,怎么天上掉下来个阔姐姐呢?太太见状忙解释:“还记得送你上学的姐姐吗?”刘金豆如梦方醒,贵妇人虽身上穿金戴银,脚下花团锦族,但那一对天足,却似曾相识,一下子拉回了他的全部记意,猛然惊呼:“你是雪花姐姐?”“正是!”太太如见親人,忙让其坐下说话,仆人送上茶来,姐弟便无拘无束,亲切地啜饮漫聊……香茶氤氲,亲情融恰,交谈中方知分别的前因后果和后来发展的来龙去脉……
当年雪花随赶考局子进京后,紧张备考,考后即喜结连理。待到皇榜大放,其夫高中進士。“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支春。” 候补遗缺,此后官拜三品侍郎。生二子一女。闺女贤惠,两儿争气,亦先后得了功名,外放后复获晋京,分别新任漕河道、督粮道,领衔五品。全家官运亨通,财源广进,热气腾腾……
.近几日临清码头上广传刘金豆等船家斗欧事件,老夫人也从两个儿子口中得知金豆之事。但又恐重名重姓,哪有这么巧的事呢?便差女仆私里前去核查,如系他人便罢,若真是新集刘金豆,定邀前来面见。女仆不辱使命,碾转识得刘金豆,这才有了今天的姐弟喜相逢……
金花老夫人知道金豆出事祥情后,急招两个分管漕运和督粮两道的儿子回来……中午时分,两儿子下班先后来到家中,一看有犯事的刘金豆在坐,狐疑间,妈妈开话了:“先认识一下,这位就是老家来的你们的舅舅,是进京完粮路过这里才知道的……”娘亲舅大,母命难违,二位道官当即认了舅舅,码头上斗欧之事自然过后具结文书,一笔勾销完事。
此后一切顺利。皇粮查验结束,进京玩粮后,两位外甥利用闲遐时间,陪着金豆舅舅到通州、北京游玩,有时母亲也一同前往,北海、景山、颐和园,天壇、长城、山海关……有人疑问,怎么到了山海关了?不容易来到北京呀!姐姐又一再挽留,乐游了京城市郊及周边山河。金豆生来乍到,处处新鲜,又攀上了高枝,有点乐不思蜀了。所以,从秋天玩到了冬天,吃住无忧,一愰几个月过去,北京的天气冷了起来,刘金豆才打起回鄉的念头。
雪花姐姐先是挽留,但也不好长住,再说以后可以来嘛!于是当金豆提回家之事时,雪花姐也说道:“天气冷了,以后常来常往,书信联系吧……”次日,登上了外甥专顾的快船,冬天西北风多,一路顺风顺水,过济宁府,穿微山湖,越台儿庄,已到江苏地面,过了大王届、大榆树,黄墩湖、骆马湖在望,貓儿窝下船后,抄旱路近道往家赶。过了隆化,路还是那条路,但前面的家乡面貌变了——原来是一片毛草屋,哪来的那几棟新楼呢?虽然不高,也很普通,但在那时的鄉村里,就是鹤立鸡群了,而且远望其它几个地方,虽天晚看不清楚,也影影绰绰有楼房的影子……当晚回到久别的家中,刘镇卫见儿子归来,喜不自胜,忙将家中变化讲给儿子听——
原来自北京姐弟相认后,雪花为报刘镇卫一家的养育之恩,派其府中一位能干的管家,多带银两,来到刘金豆的新集老家,一面慰问老人,一面在其老宅村中,盖起几棟楼房,留作刘镇卫一家生活养老之用,並在其千顷田亩的几个地方,盖上留作耕作护稼的楼房……所以,当金豆回家看到这个新变化,才大吃一惊的——这也是流传至今的土楼、小楼、吴楼、扬楼的来历,也是胡圩新集地区多个村庄叫楼的原故。
这个故事在新集胡圩黄墩湖地区广为流传,家住当地的钱宗泽老先生讲给大家听时说,这故事有多个版本,他自信地说:他讲的这个版本是比较完整的。我便整理出来,让大家看看或许有新的补充,不是更好吗?
注:天足,旧时妇女裹脚,戏称金莲,不裹脚者谓之天足。

   王以太,男,江苏省邳州人,汉族。部队退役后,先后服务于京杭运河江苏省苏北航道、港口等交通部门。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徐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邳州文化研究会、大运河文化研究会会员。先后在军报、省、市、县各级报刊、发表过诗歌、散文数百篇。近几年有大量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约百多万字发表于《头条》《百度》《文化佳园》《青年文学家》《长江文学》等各家杂志和网络媒体。著有《乡事春秋》《运水长流》《房亭河风云》等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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