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文学时代微刊(公众号ID:wxsdwk)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文学梦想成真的摇篮 作家异彩纷呈的平台 715648715@qq.com (上下滑动查看更多) 经 典 作 品 朱立池 作品展示台 李老二过年 作者/朱立池(山东) 大年初一,李老二吃过饺子,用手捂着有点不怎么舒服的胃,颤颤巍巍的把平时不怎么敞开的大门使劲地推开,又在堂屋的地上整整齐齐地铺上半旧的草编席子。这才背着手踱着步,摇着脑袋坐在窗下。 透过窗子上的一块让他擦了又擦、还不是很满意的大玻璃,看大门外来来去去拜年的人们。每每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他就伸出骨瘦嶙峋的爪子使劲儿地抓住小八仙桌子上的飞檐刻条,尖翘的屁股虚粘着太师椅子,细长的脖颈向前伸了又伸,浑浊的双眼几乎贴在玻璃上,他好像看到有人走进院子,仿佛又走进中堂。就在他起身迎客之时,不知是谁家淘气的孩子放了一个炮仗,只听“砰”的一声炸响,李老二打个哆嗦,再看来拜年的人已经不知哪里去了,只留下一阵风璇子在门口左冲右突。李老二揉揉浑浊的眼睛,嘴角抽了抽,一口闷气又把他的尖屁股憋进太师椅子的圈圈里。 李老二一想到过年就想骂娘,年轻哪会儿,过年那才叫过年。登门给他磕头的人真得很多很多。一波接着一波,有二人成双的,有三五成群的,有十几二十几成小队伍的,成片成片的站着,隔着老远都会兴奋地喊声二叔或二爷。喊号子的人等人到齐了,喊一声:“给二爷拜年啦!”呼啦啦跪倒一片,门里门外都是人。门里的不想出去,门外的又拼了命地往里挤,都想在二爷面前露个脸,好让他记住来给二爷孝敬过头。 李老二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二个时辰,看看太阳都升起来了,还没有一个人进门。他叹口气,把僵硬的身子从太师椅子里蠕动出来,想出去走走。出去走走又怕碰到那两个老东西,想起那两个泼皮癞痢头,他就恨的牙根痒痒。这两个老破玩意儿,见到他不是说儿子如何如何挣钱,就是说小妮儿从大城市用快递邮来什么什么桂花点心琉璃糕,说着还吧唧吧唧嘴。吃、吃、吃,吃死你这些老菜帮子。李老二气哼哼地弯腰抓起八仙桌腿旁的马扎子,又把翡翠嘴的汉烟烟袋杆子别在腰间,咂咂嘴,拄着扭七拐八的柳根拐棍,啪嗒啪嗒地向大门走去。 大年初一日头不错,李老二望着日头用马扎子压住不合时宜的大褂,防止风进去,他松耷的皮肉已经再也经不住风的刮剥。门口不再有人经过,木门也放肆起来,在风中扭动。咿咿呀呀的声音和着嗒嗒嗒的拐棍声,仿佛在笑说李老二的为人。李老二用拐棍狠狠地敲了敲门墩,气喘吁吁地说:“你好!你好!你好还叫唤个啥!”门在李老二的恐吓下更加战栗。风璇子一哆嗦转身跑到李老二前面,引导着他一路前行。 来到老根据地,李老二用拐棍戳戳水泥地心道:奇了怪了,难道两个老东西吃饺子噎着了?还是喝猫尿醉了?怎么还没有出来喘气呢?他伸出手试试风,想找个旮旯躲躲寒。李老二提着马扎子在风中瑟瑟,东边破旧门楼后面,一个毛茸茸的狗皮帽子探出,另一个黑皮油亮的瓜皮小帽也从后面挤出。一团带着小山羊膻味的白气团顺着风飘进李老二的口鼻;一个好似铁锹在水泥地上摩擦瘆牙的声音也同时钻进他脑壳上斜挂的耳朵中,“来、来二狗子,这里。”另外一个沙哑的干涩的声音也道:“你不在家里等头出来干啥?”李老二哆嗦着嘴剐了一眼满口吃风的大黄牙,浑浊的双眼更加浑浊,悬挂在半空的心紧了又紧。他觉得此时满肚子都在膨胀,肛门又像紧紧关闭的闸,难能放出一点气息。李老二心中有气,只能将马扎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双手拄着拐棍,后背顺势依偎在门楼的砖墙皮上。见李老二气呼呼的不说话,他们露出胜利的笑容、不再理他,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今年的春节文艺晚会。谁谁谁又复出了,谁谁谁演的好。李老二家的电视机早就坏了,能让他解闷的只有前些年买的那台带卡的小型录放机。机子没有电视功能,他只能支棱起耳朵偷听他们大放厥词,他觉得就算是放个屁也是新鲜的。 李老二听着老孙头和老王头聊天聊地聊空气,慢慢他的身子不再弯曲,眼也明亮起来。聊累了的两人不再说话。他们用衣裳裹了裹身子,挤在一起看来往的行人。李老二觉得风向变得真快,才几年功夫,曾经拜倒在他脚下的人就一边倒地去了别家。就连老孙头和老王头这俩东西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恭敬他了。他有电视那会儿,是十里八村的第一台,老孙和老李这俩王八羔子哪次见到他不是点头哈腰,进门拿起扫帚打扫卫生,二爷二爷地喊的满是热心,现在见面都他妈地喊二狗子了。 李老二想着心事,腰弯得更弯,眼浊的不能再浊。他张开朦朦胧胧的眼,看着流动的人斜眼挺腰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又看看伸脖张嘴的老孙老王,肚子里的胀气“噗”地一声,从裤子排了出来。李老二捋捋稀疏花白的胡子开心地咧开嘴巴,露出两颗坚守岗位的大板牙。稀溜溜的舌涎,落在他十年前还崭新的大褂上,打个节又顺着锃亮的衣襟滑了一段,风一吹变成一颗迷你版的半透明冰棍。他们看着从面前走过的奇装异服,老王头嗦着牙根说:“听说没?西头那老狗也搞到钱哩,说是他二小子的大姨子的小叔子给找人办的。”老孙头道:“对头,我可听说了,可费老劲了。”老王头说:“难啥哩,他家不缺那点送礼钱。”老孙头道:“对头。我说二狗子,可惜你那婆娘也没有给你下个崽儿,要是有个崽儿说不定你也能搞到钱哩。”老王头附和着道:“对头,对头。我说二狗子,这几年怎么也不见你那些亲娘舅外甥来了呢,是不是你得罪人家了?”李老二狠狠地瞪了他俩一眼,嘴里吭哧吭哧几声,一口气憋进肚子里,刚刚瘪下去的肚子又鼓胀起来。 太阳从东方升起,慢慢顺着李老二的眼转动。接近晌午,老孙头的孙子低着头慢悠悠地从太阳那头走过来。走到门口脑袋从手机里面拔出来瞥一眼他们,和老孙头说了声吃饭,又不顾一切地把脑袋塞进手机壳里。老孙头和老王头满眼趣味地看看李老二,抄着手迈着方步离去。李老二迷茫地看着水泥路上远去的二人,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酸涩,就像刚刚吃了一串冰糖葫芦。甜中带酸的滋味,让他感到自豪。他虽然穷,但他没有拖累过任何人,这是他活这么大岁数最大的欣慰。因为他不欠任何人的,更没有向政府伸过一次手,吃穿用度都是他用双手和满身的汗水换来的。 李老二把瘦弱的身子紧了又紧,往墙角缩了又缩,衣服裹了又裹。他不想回去,家里的人气太少,除了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物。他的屋子就像一座开足马力的冷库,到处都丝丝缕缕地冒着白气,就连窗子上的那块明亮的大玻璃也泛着冷光。李老二佝偻的身子挂在墙上,就像一块破旧的麻袋片子,在风中来回扭动。 过年,家家户户吃饺子,庆团圆。礼花弹在空中爆裂,噼噼啪啪得好似烈火中燃烧的劈柴,霸道又热烈。又到了吃饺子的时候,饺子别致的香味在街道上游走翻滚,这些似乎与李老二无关。他麻利地从腰间抽出翡翠嘴的烟袋,在铜锅子里添满漠河产的漠河烟丝,用左手使劲摁了又摁,右手食指啪嗒一声,打火机上撺起一朵菊黄色的火苗。铜烟锅熟练地凑到火上,李老二狠狠地吸了两口。红红的烟火,在李老二的吞吐中有序地上下跳动。浓浓淡淡的白烟,从他两个黑色的鼻孔喷出。他舒适的脸在烟雾中滚动,李老二闭上眼睛,他享受这美好的一刻。烟丝抽尽,李老二啪啪啪地在墙角上磕了磕烟灰,烟灰飘落又被风吹散在天地之中。李老二又装了一锅点上,觉得身心更加愉悦。“该回家了,”李老二叼着烟袋的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哼唧着,抓起拐棍,拿起马扎,特意挺了挺弯曲的腰板,迈步走进爆竹声中。 版权和免责声明: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朱立池,山东省乐陵市人,天赋文学社特约作者。热爱文学创作,有原创文学作品在《文学时代微刊》、《作家新时代》、《天赋文学》、《金道文学》、《天赋百花苑》等平台和纸刊发表。被天赋文学社授予“优秀文学工匠”、“天赋文学社奠基者”、“德艺双馨奖”、“高产奖”等荣誉称号。 天生执念,赋予文学 金光大道,你我同行 715648715@qq.com 点分享 点收藏 点点赞 点在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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