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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西彬州市水口镇九田村村外的田野里，有一座孤零零的荒塚。 该墓塚不大，坐南向北，长约24米，宽约10米，高约2米。墓塚因呈长角锥形，当地人称“长角塚”。 墓塚北侧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前秦国王苻坚墓”。
苻坚墓 在历史上那个大分裂的时代，前秦是一个仅仅存在四十余年的少数民族政权。 西晋惠帝时，发生了“八王之乱”，导致国力衰弱。当时塞外的众多游牧民族，趁机攻入中原，西晋灭亡。 为了避乱，当时的晋朝皇室，以及中原地区的大量民众，迁徙到了相对安定的长江以南，史称“衣冠南渡”。 至此，中国历史进入了五胡十六国的大分裂期。此后的百余年间，在北方地区，胡人和汉人相继建立了数十个政权。
政权的频繁更迭，导致北方地区长期陷于战争。 匈奴、羯等民族的军队所到之处，屠城掠地，使得民生经济大受破坏，人口锐减。 当时，中原地区有超过半数的人口已经南迁，选择留在北方的汉人纷纷建立坞堡以自保。 公元350年，氐族人苻健占据关中，次年登基，设置百官，定都长安，建立了前秦政权。 苻健去世后，其子苻生继位。 苻生荒淫无度，杀人如儿戏。后来，苻健的侄子苻坚发动政变，杀死苻生上位。 苻坚上位后，自降帝号为天王，称“大秦天王”，改元永兴，实行大赦。
苻坚登基时，当时的北方的状况是： “青、雍、幽、荆州徙户及诸氐、羌、胡、蛮数百余万，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且饥疫死亡，其能达者十有二三。诸夏纷乱，无复农者。” 当时的关中地区，不但民族杂居，而且民族仇杀此起彼伏。前秦在战乱中建国，法律制度还不健全。 当时关中发生水旱灾害，致使千里秦川豪强横行。苻生即位后，实施残暴统治，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苻坚取代苻生上位后，开始整顿吏治，惩处不法豪强，平息内乱，实行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
苻坚先是处斩了帮助苻生作恶的佞臣二十余人，然后又为被苻生冤杀的忠良恢复了名誉，并善待他们的后代子孙。 苻坚还提拔重用了一批清明廉洁的汉族士人参与朝政，这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寒门出身的王猛。 在王猛的辅佐下，苻坚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苻坚不但选贤任能、改革官制、平反冤案、打击商贾、打压豪强，而且重启听讼观、修改弊政、废除胡汉分治、解散部落、调整移民政策、实行汉化措施。
为了发展经济，苻坚提倡节约、劝课农桑、开凿泾渠、推广区种法、减免租赋。 遭遇大灾时，苻坚考虑到农民歉收，下令减免部分租税，节约官府开支，适当降低官俸，并规定不是当务之急，不必征派徭役。 苻坚将发展农业作为前秦的基本国策，使得国家经济迅速恢复，几年时间，便出现了安定清平、家给人足的新气象。 苻坚大力发展文化教育，太学中的博士都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在大环境的熏陶之下，前秦的王室大多喜好汉族文化。 正因如此，以苻坚为代表的年轻氐族人，一旦登上政治舞台，就会主动肩负起“变夷从夏”的历史使命。
经过君臣十四年的努力发展，前秦国力大增，逐渐拉开了统一天下的序幕。 公元370年，丞相王猛、建节将军邓羌等人灭亡前燕。 公元371年，西县侯苻雅等人灭亡前仇池国。 公元376年，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等人灭前凉；同年，行唐公苻洛、真定郡侯邓羌平定代国。 自此，前秦一统北方。版图东起朝鲜，西抵葱岭，南并川蜀，北逾阴山，疆域成为五胡之最。
苻坚虽然出身氐族，但却从不以氐族习俗为核心，他深受汉族文化熏陶，以融入汉族为目标。 苻坚让胡人舍弃野蛮的风俗习惯，学习先进的汉族文化，实行全面的汉化。 前秦每灭一国，都会让该国的宗室成员进入太学，让他们学习汉人的儒学经典。 其中，以苻坚让代国王子拓跋窟咄受学最为出名。苻坚在灭代国后，对拓跋窟咄礼遇有加，并教他读书。 苻坚对中原文化的爱好，伴随其一生。
在此后几十年的执政生涯中，苻坚兴修儒学，自身也精通儒学。 孟子“不嗜杀”的训诫，影响了苻坚一生。 在五胡十六国百余年的乱世中，割据军阀混战，屠城杀民的事例比比皆是，但前秦却是个例外。 自苻健立国，到苻崇败亡，史书中没有一次关于前秦军队屠城的记载。 对于敌国的王侯大臣，苻坚也从不加以杀戮，反而是量才任用。 苻坚遵从儒家的仁德治天下，以宽厚待人。
苻坚即位之初，张平在并州起兵叛乱。平叛中，苻坚活捉了张平的养子张蚝，但还是完好地把张蚝送还张平。 张平随即投降，苻坚不但赦免张平的谋反之罪，而且还封其为右将军，封张蚝为贲中郎将。 苻坚杀了苻生后上位的，但上位之后并没有对苻生的近亲有所防备，反而予以重任，这为之后发生的“五公之乱”埋下了祸根。 南匈奴的曹毂、刘卫辰部投降前秦后，掳掠边境五十多名百姓作为奴婢，打算进献给苻坚。 苻坚得知此事后，对刘卫辰大加斥责，并要求放回被掳掠的百姓。
为此，刘卫辰背叛前秦，一心依附于由鲜卑拓跋部建立的代国。 之后，刘卫辰又叛代降秦，多次反复叛降于两国之间。 苻坚亲征曹毂，派邓羌征刘卫辰。没多久，曹毂的弟弟战死，曹毂病死，刘卫辰被捉。 对于刘卫辰这个反复小人，苻坚不但没有治其罪，反而任命其继续统帅原先旧部，还封刘卫辰为夏阳公。 后来，刘卫辰又反了，可惜那时大秦天王已经无力再平叛了。
当初汝南公苻腾谋反被杀，王猛以苻生诸弟尚有数人，建议苻坚除去五人，否则终会为患，然而苻坚不听。 第二年，刘卫辰和曹毂叛乱，苻坚亲自率军出征平叛，并北巡朔方以安抚诸胡部。 苻生之弟苻幼趁长安空虚之际，联络自己的胞弟苻柳、苻瘦、苻武，还有苻坚的胞弟苻双，意图叛乱。 当时，太子苻宏、丞相王猛及李威留守长安。 苻幼起兵后，其他四人还没来得及响应，叛乱就被李威平息了。苻坚得知后，诏令四人到长安商议此事。四人不为所动，并举兵叛乱。
苻坚试图劝其罢兵，并承诺一切如故，对叛乱之事既往不咎。然而，四人没有任何动摇。 次年正月，苻坚正式遣军平叛，派杨成世、毛嵩、邓羌、王猛、张蚝等人分路出兵，进攻四地。 杨成世和毛嵩分别败于苻双和苻武的叛军，逼使苻坚派王鉴、吕光等人率兵再攻。 最终，王鉴、吕光及王猛等先后击败并斩杀四公，才令乱事平定。 苻坚进攻苻廋时，苻廋主动献出州城，归降前燕，并请前燕派兵接应。 此举震动前秦，迫使苻坚派大军至华阴防备。最终，燕国太傅慕容评拒绝迎降，才避免了更大的危机。
苻坚统一北方后，又发生过两次宗室叛乱。有一个人，两次叛乱都参与其中。 苻坚兵分两路进攻东晋，一路主攻襄阳，一路主攻彭城。 当时镇守洛阳的北海公苻重谋反，这相当于给前秦军队心脏捅刀。 很快，叛乱被苻重的长史吕光镇压。苻坚不但赦免了苻重，还任命他为征南大将军镇守成都。 苻重的弟弟苻洛在幽州起兵谋反，苻重再次响应。 叛乱伊始，苻坚以将幽州永远封给苻洛为条件，以让其收兵。被拒绝后，苻坚才派兵镇压。
昔日，慕容垂受到前燕朝堂小人迫害，无奈之下带领部分家人与慕容恪之子慕容楷投靠前秦。 苻坚听闻慕容垂来投，亲自出城迎接，二人相谈甚欢。 苻坚封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宾徒侯，食华阴五百户。苻坚还向慕容垂许诺，将幽州之地世代封给慕容垂。 后来，苻坚擢升慕容垂为京兆尹、封泉州侯。
丞相王猛知道慕容垂是个厉害角色，根本不可能久居于人下，早晚会成为一方霸主。 于是，王猛劝苻坚除掉慕容垂，但苻坚不为所动，并对慕容垂信任有加。 朱序是益州刺史之子，东晋名将。 淝水之战前，朱序镇守襄阳。苻坚派儿子苻丕围攻襄阳，却屡攻不下。 后来，襄阳城内的都护李伯护投降做内应，襄阳城才被攻破，朱序被俘。 苻坚认为李伯护不忠诚，杀了李伯护；认为朱序一心忠于东晋，是难得的人才，并委以重任。 淝水之战时，朱序作为东晋内应，泄密前秦军事机密，并扰乱军心。
在前秦军队稍微撤退之时，朱序散布谣言，引得秦军溃败。朱序逃回东晋，被封为龙骧将军。 淝水之战后，苻坚回到洛阳时，还有十几万人马，其中包括慕容垂的三万。 随后，慕容垂请求回邺城扫墓。邺城是鲜卑慕容氏经营多年的老巢，放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 苻坚本着一贯的宽容，放走了慕容垂。 慕容垂回到邺城后，立即起兵叛秦，并得到了各地慕容氏的纷纷响应。 这些散居四方的慕容家族成员，在前燕灭亡后，被苻坚宽容大度接纳，并封了官职。
到此时，苦果终至，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面对纷乱的局面，苻坚命其子苻睿领兵，平定关中慕容氏的叛乱。 苻睿麾下平叛的将领中，有一位龙骧将军——姚苌。 姚苌，羌人，前秦的终结者，后秦的建立者。 姚氏祖辈与苻氏祖辈都曾居住关中，后都被后赵天王石勒招至关东。 后赵末年，天下大乱，姚氏与苻氏都退回关中，以关中为根据地图谋天下。 姚氏与苻氏几经征战，最终在前秦国王苻生的手中大败姚氏，杀了姚苌的哥哥姚襄，姚苌率部投降。 苻坚即位后，给予姚苌重任。姚苌能征善战，苻坚竟然让姚苌统兵，封姚苌为龙骧将军。
羌族，前秦世仇之一。 借着此次平叛，姚苌从中获得了机会。他联络羌族在关中的势力，逐渐壮大，并与慕容泓的势力联合，一起攻击苻坚。 当年，苻坚为了巩固前秦统治，将关中氐族十五万户移民到各个边镇，以便更好的管理。 此项政策确实使得北方各地短时间内恢复生机，且有利于各民族的和平交流。 但潜藏的致命危机也接踵而来，苻坚将关中氐族分于各边镇，又迁入了鲜卑、羌等异族，使得氐人在关中的势力大为降低。
当鲜卑、羌人肆虐关中，苻坚被围困于长安时，远迁的氐族不知关陇等地的变故，无法施以援手，导致前秦最终亡于羌人姚苌的悲惨结局。 当初，王猛病危时，对苻坚说了一番话： 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上下安和。我死之后，陛下不要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才是我们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 八年之后，王猛的遗言终究还是被苻坚忘记了。淝水一战，败尽了前秦积攒了多年的家业。 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节，不知苻坚是否想起了王景略的肺腑忠言。
苻坚终究是养虎为患，羌人姚苌反叛，生擒苻坚于新平，并派人向苻坚索要传国玉玺。 苻坚张目喝道：“小小羌胡竟敢逼迫天子，五胡的历数次序，没有你这个羌人的名字。玉玺已送到晋朝那里，你得不到了！” 姚苌又派人提出，让苻坚禅位于他。 苻坚大骂：“禅代，是圣贤的事，姚苌是叛贼，有什么资格做这事！” 苻坚平生待姚苌不薄，甚至在淝水之战前，将“龙骧将军”这个自己祖父曾受，以及自己杀苻生夺位时有的将军名号，珍而重之地封予姚苌。
如今，姚苌反叛并逼迫苻坚，苻坚屡次责骂姚苌以求死。 姚苌生性好色，苻坚为免姚苌凌辱两名女儿，于是忍痛杀了女儿苻宝和苻锦。 最终，姚苌命人将苻坚绞死于新平静光寺内。 苻坚时年四十八岁，随行的张夫人及苻诜亦跟着自杀。 苻坚一生仁义宽厚，在他被杀后，后秦的将士也为苻坚之死感到哀恸。 姚苌为掩饰他杀死苻坚的恶行，故意给予苻坚“壮烈天王”的谥号。
前秦一梦，化为乌有，那时节，王猛已离世十年了。 苻坚给大多人的印象，是源自淝水之战。当真正了解那段历史之后，就会发现，有这么一个氐族政权的统治者，一改往昔胡人政权中的野蛮气息，让百年离乱中的北方稍有安歇。 可最终的他，却满身荆棘，深埋于黄土之下。真是成也仁，败也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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