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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重逢的孙少平和田晓霞,关系发生微妙变化

 陈想读名著 2024-03-30 发布于浙江

本文解读《平凡的世界》第二部第二十三章。

上回我们读到,孙少平和田晓霞在黄原街头偶遇了,或者说重逢了——他们还在原西上高中时曾一起来黄原城参加讲故事比赛,获得了二等奖。

这一次相见,对孙少平和田晓霞都是极其重要的,是一次“异质”的交换,对他们的感情和人生,都具有转向的意义。

这里按照故事的发展,只说田晓霞。

与少平在地委大院父亲的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后,他们告别了,但“田晓霞心绪极其纷乱,一时无心回家去”,她在街道上溜达,“情不自禁向北走去”,那正是少平离去的方向,她甚至“怀着某种侥幸,希望孙少平还能在这条路上转回来”,因为“她现在才觉得,她和少平两年后第一次相遇,几乎没有交谈多少。他倒说了一些,她几乎没说什么”,还想再说些话。

田晓霞可不是“社恐”。这是因为,整个相见的过程中,她主要在体会少平与两年前相比的变化了,他已经“变得让她几乎都认不出来”,让她感到“又陌生又震惊,简直顾不上说什么”。

少平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外表有变化:

从外表看,他脸色严峻,粗胳膊壮腿,已经是一副十足的男子汉架势。他仍然像中学时那样忧郁,衣服也和那时一样破烂。

但震撼晓霞的,是少平的另一种变化:

他已经开始独立地生活,独立地思考,并且选择了一条艰难的奋斗之路。

那么为什么这会让晓霞如此激动呢?

因为“尽管她以前对这个人另眼相看,认为他身上有许多不一般的东西,但上大学后,她似乎认定,孙少平最终不会逃脱大多数农村学生的命运:建家立业,生儿育女,在广阔天地自得其乐”。

在毕业时,她曾经对少平说,不希望他变成一个世俗的农民“满嘴说的都是吃,肩膀上搭着个褡裢,在石圪节街上瞅着买个便宜猪娃”,她也曾在少平回村的那两年里,不断给他寄书和《参考消息》,并竭力提示他不要丧失远大理想。但她其实慢慢地也知道,这太理想主义了:

实际生活是冷酷的;因为种种原因,这些不能进入大学门,又进入不了公家门的农村青年,即使性格非凡,天赋很高,到头来仍然会被环境所征服。当然,不是说农村就一定干不出什么名堂;主要是精神境界很可能被小农意识的汪洋大海所淹没。

事实上,晓霞尽管也珍惜她与少平在中学时结下的深厚友谊,不准备断绝和少平的联系,但在一年前她写给他的一封信没有得到回信后,她还是“在遗憾之中似乎也感到了某种解脱”:

她一生不会忘记这个少年时期的朋友;但她知道,她也许在今后的岁月中甚至不会再和他相遇,充其量只是在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往日的朋友……

而现在,一个打破她的“推断”的孙少平站在她的面前。

田晓霞如此激动,也与她自己的生活状态有关:

上师专以后,本来她已经习惯于同周围的那些男男女女相处。她认为自己也告别了过去的生活,开始了人生的一个新阶段。尽管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个性,但基本上和新的环境融为一体。过去的一切,包括中学时期的朋友,渐渐地开始淡忘;而将自己的生活迅速地投入到另外一个天地。

晓霞上大学的时候,正是国家多年禁锢被打开之时,“许多似乎天经地义的观念一个个被推倒;新的思潮像洪水一般涌来,令人目不暇给”,她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

她整天兴奋地沉醉于和同学们交换各种信息,辩论各种问题;回家以后,又和父母亲唇枪舌剑一番。她周围的青年,一个个都是以天下为己任的雄辩家;古今中外,旁征博引,思想一个比一个解放,幻想一个比一个高远,对社会流弊的抨击一个比一个猛烈。他们学习刻苦钻研,吃穿日新月异,玩起来又痛快淋漓……

但事实上,这种生活是充满激情的,却又是有点苍白的。田晓霞也许并没有明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但在孙少平向她展示了他的生活状态后,她认识到了。

因为站在山巅仰望星空是容易的,爬在污泥里仍在仰望星空却是艰难的。孙少平正是后者。在这样的艰难中,他还和她一样喜欢莎士比亚和他的《哈姆雷特》!

她刚见到少平时,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听了他的谈吐,她发现“这已经是一个对生活有了独特理解的人”。他完全是“另外一种类型的同龄人”:

他在我们的时代属于这样的青年:有文化,但没有幸运地进入大学或参加工作,因此似乎没有充分的条件直接参与到目前社会发展的主潮之中。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甘心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生活天地里。因此,他们往往带着一种悲壮的激情,在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上进行人生的搏斗。他们顾不得高谈阔论或愤世嫉俗地忧患人类的命运。他们首先得改变自己的生存条件,同时也不放弃最主要的精神追求;他们既不鄙视普通人的世俗生活,但又竭力使自己对生活的认识达到更深的层次……

所以孙少平“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她十分钦佩的人物”。他们的角色也隐隐发生了变化:

过去,都是她“教导”他,现在,他倒给她带来了许多对生活新鲜的看法和理解。

晓霞认识到,“尽管生活逼迫他走了这样一条艰苦的道路,但这却是很不平凡的。她马上为在自己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骄傲”。

她“想她要全力帮助他”:

毫无疑问,生活不会使她也走和他相同的道路——她不可能脱离她的世界。但她完全理解孙少平的所作所为。她兴奋的是,孙少平为她的生活环境树立了一个“对应物”,或者说给她的世界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坐标”。

当然了,我们也得明白,她和少平之间此时还谈不上爱情。因为少平的出现,其实是给这位思想活跃的女孩带来了一种她的圈子里所未曾有的质朴而坚强的东西。

或者说,已经有了爱情的萌芽吧。毕竟爱情不是凭空发生的:

她觉得她和少平的交往将会带有一种神秘的色彩,可能像浪漫小说中描写的故事一样——想到这点使她更加激动。

这一夜,她想要把家里墙上一幅《伏尔加纤夫》送给他,她还把与少平的见面写到了日记里。

这一夜,田晓霞还“第一次尝到失眠是什么滋味”。

过了一星期之后,随着半月约定的临近,田晓霞“就激动地等待另一个星期六的到来”:

她现在除过像以往一样在学校正常地对待一切,当然又多了一层说不出的心思。她眼前不时晃动着孙少平的影子。她急切地想见到他。

她已经在学校图书馆为他借好了不少好书,还在父亲的书架上“偷”了一本内部发行的艾特玛托夫的《白轮船》——她自己非常喜欢的一本书。

这些书她并不打算一次性全给他,而是决定“一次只给他带两本”。为什么?因为“要是把这么多书一次给了他,那他就不需要两个星期来找她一次了”!

女孩的心思……

在再次会面之间,晓霞还被一种“抑制不住的欲望”控制,忍不住去一个采石场看少平在不在那儿干活;整个星期六,她都有点“心神不安”。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像一个等待幽会的恋人一样”,其实“她自己清楚,她现在和孙少平并不是这种关系”。

请注意“现在”两字。这就是一种萌芽的暗示。现在的她,是这样定位她与少平的联系的:

她只是为和他这种非同一般的交往而感到激动。她更多的是想和他探讨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者说探讨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常挂在嘴上的“生活意义”。田晓霞想,如果她在大学的同学们知道她和一个揽工汉探讨这些问题,不仅不会理解她,甚至会嘲笑她。但这也正是她激动之所在。是的,她和他尽管社会地位和生活处境不同,但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这种关系只有在共同探讨的基础上才能形成。或许他们各自都有需要对方改造的地方;改造别人也就是对自己本身的改造。

而他们的再次相见,晓霞又看到了一个与半月前不同的少平:

他穿了一身笔挺的新衣服,脸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如果不是两只手上贴着肮脏的胶布,不要说外人,就连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个揽工汉呢!

这令田晓霞感到“惊讶”,因为他再一次打破了她的推想,原来他的“气质”仍然完整地存在,他只要一修饰,就不仅内在与众不同,就连外表也不逊于她那些意气风发的男同学了!

少平还说了两句话,让晓霞感到了他的幽默:

面对晓霞的惊讶,他说:

“我穿了一身不合乎自己身份的衣服,但这纯粹是因为礼貌的原因!”

面对晓霞让他吃饭的邀请,他说:

“我已经吃过了,但同样出于礼貌,我再吃一顿。好在我的肠胃经受过磨练,不惧怕这种虐待!”

不得不说,身处污泥里的孙少平,还真是有魅力的:坚强、自信、阳光。

我想,那一种爱情的萌芽,大概已经悄悄地滋发了吧!

本章就解读到这里,欢迎留言讨论!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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