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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深处的花 文/ 心旷 去过西湖无数次，只有这一次我走对了正门（西湖风景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入口）。从吴山广场地铁站C出口出来，步行约400米，西湖就出现在眼前。此时，我的脚步还没有真正踏上传统意义上的西湖领地，站在南山路斑马线一处路口等红绿灯，对面才是西湖风景区，最近处、最醒目的标志是大门上的横匾“柳浪闻莺”和右手边的餐厅名“西湖的春天”。 此日是二月初七，还没有进入三月天，但眼前的柳树已经是万条垂下绿丝绦，它们腰肌柔软，在晨阳和晨风中飘舞，尽显生命之风流和浪漫。莺雀儿引颈高歌，一声一声，平平仄仄，婉转清扬。迎春花、紫玉兰、白玉兰已经开了大半。 春风又绿江南岸。绿是春天的标志，是时间标志，是江南标志，更是西湖标志。杭州西湖春天的信物是柳，之后是花，是水，是桥。西湖的柳是黄莺一声一声喊醒的，唱绿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说“柳浪闻莺”是西湖风景区正大门的理由。 在“柳浪闻莺”大门口的南山路清波门公交站台，我跳上了一辆正停稳打开车门的1314路公交车，这是杭州市最浪漫的西湖旅游专线。上车后，靠西湖的窗边坐着的一名乘客下车，我顺势坐下。车门关闭后，司机用缓慢的速度沿着湖边向西南方向继续行驶，途径万松岭、长桥公园、雷峰塔、净慈寺、太子湾、浴鹄湾、茅家埠、灵隐寺、三天竺、中天竺等站点，每个站台都有人上落，每个站点都是景点。我在上天竺站下车后，步行到法喜讲寺大门口，买票进入寺内，去看一棵开了500多次花，现在正是花繁满枝的玉兰花树。 进入寺内，正赶上中午用膳时间，面向香客就餐的大厅门前广场上人流如潮，像春运时火车站候车大厅正欲等候进站的旅客。一份斋饭售价五元，我本想也购买一份进入餐厅内享用，但见潮水一样拥堵的人流，便放弃了。 500次花开，就是500个春天轮回。这棵玉兰树高12米，平均冠幅7.5米，树干宽约1米，被称为杭州玉兰花王。我貌似来晚了两到三天，眼前的它尽管仍然花繁锦簇，仍然满枝低压，每一朵花都如木棉花一样硬实硕大，每一片花色仍然洁白，被五观堂的黄墙、青瓦和挂在树上的一串串小红灯笼精致点缀着，清风微微吹拂，相映成趣，但花瓣的色泽明显不如初开时那么新鲜和干净，而且，树上的花朵还在断断续续地掉落，树下的残花满地都是，被前来观赏和拍照的游客双脚蹂躏得惨不忍睹。 历朝历代，寺庙都是清净的，哪怕在特别的节日迎接大批香客朝拜、敬香、许愿生出的隆重喧哗，于红尘中的人，眼里、耳里、心里也是另一番尘外宁静，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味了，可能是“网红”一词出现后吧，许多寺庙都渗入了世俗中的喧闹，就像我眼前这座法喜讲寺，游客人山人海，像是在赶集逛市；就像眼前这棵正在被拥挤的游客举着相机、手机穿过来穿过去，从不同角度对着它咔嚓、咔嚓地拍照，仿佛是在举行一场隆重的大型记者现场采访，被接受采访的嘉宾是这棵玉兰花树。 看着这棵繁花参天的大树，我想起一位文友在她的某篇文章中写到的，如果林逋生活在现代，别说“西湖孤山隐士”的名誉他享受不到，很快他就会成为“网红”，他隐居的地方会成为“网红打卡”地。我很无奈地摇摇头——人类的进步带来了科技进步，科技进步创造了社会进步，社会进步给予了人类幸福。人类幸福…… 我望着眼前这棵玉兰花树和这群乐此不疲拍照的人，心里问他们：你们真的幸福吗？ 使我内心稍微感到安慰的是，这次没有看见“无人照相机”在绕树盘旋，自然，也没有听见像蜜蜂采花蜜一样的嘤嘤嗡嗡声。——两年前的农历二月十二日，我同一位朋友去到对面的云溪竹径游玩，途中，得知法喜讲寺内有一棵500多年的玉兰树，花刚刚开满，花瓣洁白无瑕，蔚为壮观，于是，我俩从云溪竹径出来后，便进入法喜讲寺去看它。那时还是疫情防控期间，虽然是周末，但游客不多。我俩入寺后，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幽幽禅意带来的古朴清宁。这棵玉兰树隐藏在寺庙内五观堂门前的小院，五观堂是僧人们吃饭的地方，初次进入法喜讲寺特意来寻找它的游客不容易一步到位的找到。我俩找了很久没有找到，直到把整座寺庙都逛了一遍也没有遇见，最后在一位僧人的指点下才寻得。当它出现在我眼前时，确实被它庞大的树身、枝干和繁密、洁白、硕大、优美的花朵给震慑，同时震慑我的还有拥挤的人流，这和小院外整座寺庙的清静极不协调，最不协调的是有五六架“无人照相机”在绕着树飞来飞去，发出强烈的嘤嘤嗡嗡声，使寺庙不像是寺庙，像是一群工蜂在采蜜。 那天恰巧也是花朝日和情人节，而法喜讲寺是求姻缘最灵验的寺庙。我和朋友都是单身，恰巧在这一日入寺，恰巧遇见了这棵500多年的玉兰花树，恰巧花刚刚开满，恰巧它生辰，万千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是崭新的、洁白的、神圣的，微风吹拂，微笑盈盈，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那日我遇见它时正是黄昏，夕阳温柔浪漫，风流倜傥，橘黄色的余晖洒满了西湖景区，洒在法喜讲寺，洒在这棵玉兰花树上，洒在黄墙上和秀丽的青瓦上，眼前，杭州的春天是真正诗歌和画里的春天，是江南的春天，是爱情的春天。只是，两年过去了，我和朋友已经不再联系，不知道他的姻缘如何，我第二次站在这棵花树下，花如期盛开，这一回，我看见黄墙下弥留着一朵枯黄。 走出寺庙，我看见一幕更不和谐的风景，路边有好几家福利彩票店，挤满的游客在忙着刮彩票，我猜测，他们一定是从寺庙许愿后出来的。扩音器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刮一刮，好运来，2元中奖500万。 我饿得饥肠辘辘，走进一家素食面馆，标价30至40元一碗，最便宜的20元，退出来换了好几家，价格都差不多。我摇摇头，笑了笑，这可能是中国人真正的宗教和信仰吧。 2024.3.27—28 杭州·钱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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