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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苍梧》文选：步埠岁月 文|覃炜明
今天的步埠路！非常惭愧，在这里居住几十年，我居然没有拍过一张步埠路的照片，只能借用网上的照片。 其实，我一九八二年到一个朋友的家中造访的时候，发现她家的门前有一条山沟，山沟里有水塘和金黄的稻田，塘基上甚至生长有很多捻子树，其实那一条山沟就是后来开发出来的步埠路。具体开发的过程我并不了解，但是大约是一九九一年从西环路经过，已经可以看到挖土机正在挖着西环路边的泥土，显然是要和路边的一条新路接通。那一条新路就是后来我非常熟悉的步埠路。 一九九三年，我由市委宣传部调到梧州电视台。调动的原因是因为宣传部无法解决我的住房问题，而当时经济效益很好的梧州电视台在步埠路新建了员工宿舍。砖混结构八层楼，每层四套宿舍，东向为最大的三房一厅，大约八十平方米。这个居住条件在当时的梧州具有非同一般的诱惑力。部领导说：如果你愿意去电视台工作，可以分配到一套二楼最大的宿舍，“这是电视台预留出来的引进房，专门为你准备。”领导说。 就这样，为了一套房，我由机关工作人员摇身一变，变成了电视台的记者，并由此走上了职业记者的崎岖之路，甚至最后离开了梧州。 报到以后，电视台办公室的黄承基带我到步埠路，四十二栋，已经建成的电视台宿舍。发现分配给我的二楼，还加装了防盗网。台长杨帆说，二、三楼的防盗网，是公家出钱安装的，“四楼以上的房子加装防盗网，则要自己出钱。” 当时步埠路，建起了一幢一幢新楼。这些新楼都是当时梧州效益比较好的单位集资兴建的。除了电视台，还有工商银行、农业银行、建设银行、中国银行、保险公司、航运局、市委党校、广电局……都纷纷在这里兴建职工宿舍楼，一栋一栋，大多数统一由一个公司（好像是中房公司）施工。各单位选择步埠路建房，是不是因为步埠路这个路名起得特别好？步埠步埠，一步一步走向繁荣啊。 我发现，电视台的宿舍楼和那些银行的职工宿舍楼相比，一点都不逊色。而由这些新楼组合起来的步埠小区，是当时梧州市的示范小区。路边种植的紫荆，几乎是种下来的同时即开花，碧绿的草地上，间种有一些三角梅，点缀得整个小区生机勃勃。我那时候在电视台新闻部编稿，一旦发现当天稿件比较呆板，内容太硬，就会叫同事：去步埠小区，拍一组花木回来，尽量用特写，拍细节……于是这边编辑一边编稿，那边记者一边到步埠小区取景，当天晚上的新闻，在硬邦邦索然无味的时政报道或者经济报道的后边，突然有一则漂漂亮亮的花木小品，几十秒，一分钟，出现在新闻节目中。有时候时间紧了，记者连文字都懒得写，干脆由编辑配上音乐。这样让人看新闻的时候，也得到了片刻的赏心悦目。 步埠路四十二栋，本来是作为电视台职工宿舍兴建的，但是这一栋楼首次投入使用，则是作为临时编播机构发挥功能的。一九九四年，六·一九大水，淹没了河西。位于蝶山一路三十五号的梧州电视台，被洪水浸泡到三层。电视台停止播出节目仅有一天时间，第二天即举全台之力，紧急调用小舢板，将原来在电视台三层的编辑和播出设备，搬到了步埠路四十二栋。在六楼一位职工的房子，摆开编辑家伙，恢复了梧州新闻节目。当时中央电视台和香港翡翠电视台记者（记得是余紫玲）采拍的梧州灾情的电视新闻，也是通过步埠路四十二栋的临时编辑间进行处理，后由微波台传送到他们的单位、并及时播出的。我自己也是在这样一个时间，为了避免上班下班蹚水过桥的麻烦，将简单的被铺由桂江二桥的住处，连夜搬到了步埠路四十二栋居住。没有举行任何的仪式，正式入伙这里的宿舍，之后陆陆续续做一些简单的柜子和木头沙发，一住几十年。居住在这个房子开头几年，因为我在电视台担任新闻部主任，当时同时居住在步埠路的市广播电视局局长黄树坤、梧州农委主任龙炳禅、苍梧县副县长赵春宝，都先后到我的居室，一杯茶，或者一包烟，一坐就是一小时。或者商量工作，或者交流所见、所闻、所想。黄局长是我的顶头上司，他礼贤下士、对我的关照、期望我一直记在心中。后来他去了万秀区担任区长，再后来退休，举家去了珠海，再没有谋面。龙炳禅夫人和我夫人是同学，我们也经常到他家里拉家常。龙后来去市委担任副秘书长兼信访办主任，联系已经不多，估计早已经搬离了步埠路。赵春宝也长期失去联系。前年偶然见面，说起当年旧事，他知道我依然居住在步埠路，那一间房子，感慨万千。又因为赵的外父大人也是我的老朋友（在梧州地委宣传部），问起“老革命”（他外父的外号）情况，他告诉我老人已经作古多年，大家更是唏嘘不已。居住在这一间屋子，除了家庭的锅碗瓢盆、磕磕碰碰，更有和老家亲人、外地亲戚朋友的迎来送往。我离开梧州以后，记得政府在步埠路一带曾经规划过地摊卖场，卖衣服、卖日用品、甚至卖狗、卖猫，一个步埠小区，一下子晚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当年漂亮的小区，现在留下来的大多数是这样的楼房。（网上照片） 现在看，步埠路四十二栋，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楼房。一段时间，周边的环境，杂乱而无序：草地上杂草丛生，成为老鼠卖力打洞的地方；又因为路树种植得离居民家的窗户太近，长起来以后成了二楼人家遮光招蚊的所在；加上居民乱扔垃圾，这个昔日美丽的小区，一下子成为乱七八糟的地方。有钱人（包括我那些旧同事）开始另觅新居，搬迁出去了。四十二栋的房子，原来居住的是清一色的电视台职工，现在有的房子据说是电视台职工的亲戚借住，有的则干脆卖给了别人。进进出出的面孔，大多数已经陌生。一段时间这里的治安环境也非常糟糕，我家就曾经被贼人惦记，大白天趁家人外出片刻，破门而入。那时候我刚刚去广东不久，估计是贼人了解我的情况的，以为我在流金溢彩的广东肯定早已经赚得盘满钵满，家里一定收着万贯家财。但是非常可惜，他们进屋子翻箱倒柜，除了把几条出差买回来的珍珠项链和一大袋毛主席像章偷走以外，其他一无所获。倒是撬烂的大门和几个抽屉，害得我不得花钱修整。 这样的房子，我估计我有几个官场得意的旧同事，可能都忘记了他们曾经居住在里，所以我也不打算一一罗列他们发家的过往、或者在我的屋子里一起谈笑风生的那些情景。有人可能珍视每一个脚印，而有人可能恨不得彻底忘记自己曾经有过的渺小。所谓人各有志，我自然不好越俎代庖。 近几年，社区好像花了一些力气整治环境，把早已经了无生机的野草铲了，将遮蔽居民窗口的紫荆花（包括我家窗口一株已经长到三楼的枇杷树）砍了。不但地面进行了硬底化处理，增加了车位，连楼道的梯间也进行了一番粉刷。但是无论怎么下大功夫，当年美轮美奂的步埠小区早已经不复存在。特别近年步埠社区（居委会）撤出，社区环境似乎已经无人过问，路边横七竖八摆满了乱停乱放的汽车。一些公共车位，汽车虽然开走了，却有人放一台摩托车长期占用着；有的僵尸车占着车位，轮子周围已经长出了野草……我觉得步埠小区实际上已经成为梧州城市无序管理的一个标板。有时候回去，站在步埠小区四十二栋楼下，回想发生在这里的人与事，种种过往，很难相信，好几个在梧州、乃至在广西都官声向好的同事，都曾经居住在这样一幢目前已经显得陈旧、甚至显得逼仄的房子里！
去年12月，一位曾经居住步埠路的梧州朋友在《忆苍梧》读书活动中声情并茂阅读本文。 我自己也曾经几度想将这里的房子卖掉，另觅新楼居住，但是夫人好像在这里住出了感情。她说她喜欢步埠路特别接地气的居住环境。有人来访，楼下叫一声，即可以开门；去市场，过西环路即到，有时候锅里烧着开水，再去市场买菜，也来得及；出门更是方便，公交车往河东、河西，甚至往龙圩、旺甫，在西环路都可以随时上车。这样的环境，正适合无车一族的退休老人长期居住。我个人来说，虽然已经不太习惯这里的旧房子、旧格局，但是居住在这里，还真的感觉特别接地气：一条几百米的路，小吃店林立，河粉、肠粉、煮粉、炒粉、螺蛳粉、老友粉、烧鸭粉……应有尽有；各种甜品店，红豆粥、皮蛋粥、绿豆粥，粽子、小笼包、松糕、艾糍……品种多样。连我早年在电视台工作时候曾经经常光顾的瑞兴饭店，格局依然是当年格局，人气依然是那么鼎盛。一路上来，杂货店、理发店、茶叶店、五金店、水果店、家具店、小吃店、修理店，乃至报摊、菜摊、补鞋摊、银行、老年大学、开放大学、药店、诊所……应有尽有。生活，无非柴米油盐酱醋茶，步埠路给了一个普通市民平凡生活充分演绎的舞台。这些理由，居然就成为我几十年对这个地方不离不弃的原因了。 二0二三年五月三十日·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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