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咳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呼吸道传染病了，从西医来看，它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纪，那时候欧洲很多国家都报道过百日咳的暴发流行。中国传统医学没有百日咳这个专门论述，中医说的百日咳指的是出生百日以内孩子的咳嗽，跟西医百日咳概念不同，但中医一直有长期、慢性咳嗽的论治，里面应当包有百日咳的内容，这里不做详细介绍。百日咳是一种呼吸道传染病，由百日咳杆菌引起，而且传染性很强，但我估计很多人都没怎么了解过百日咳，因为大家现在生活的年代，是百日咳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年代。我翻阅《实用内科学》，从第一版（1951年出版）开始看起，那时候书里已经有专门介绍百日咳的章节了，可见那时候人们已经在跟百日咳作战了。
最初人们只是知道这个传染病会导致长久咳嗽，如果不及时治疗，可以咳嗽3-4个月，接近百日，所以称之为百日咳，而且这种咳嗽跟别的咳嗽不大一样，它很有辨别度，它的咳嗽是阵发性、痉挛性的，发作时，咳声不绝，常持续10-20次咳嗽，最后因吸气而咳嗽暂时停止，空气吸入时经过紧张的声带，产生特殊的高音声调，类似吼声。痉挛性咳嗽时，患儿表情痛苦，面红唇紫，两眼圆睁，涕泪交加，头向前倾，张口伸舌，颈静脉怒张，双手握拳，咳的厉害时可有大小便失禁。这么一种折腾人的咳嗽，俗称“鸡咳”，或者“鸬鹚咳”，有经验的医生一眼就能识别出。很多人一听到百日咳，以为就是咳嗽而已，其实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咳嗽疾病也是会死人的，尤其是婴幼儿。事实上，百日咳多数是婴幼儿发病，1951年的教材说50%是三岁以下婴儿发病，后来的研究数据也证明1岁以内发病率最高，中国2018-2021年的调查发现，0-4岁发病人数占约85%，其中1岁以内占52%，几乎一半的病例是1岁以下的孩子。年龄越小，越容易有并发症，病死率也就越高。2014年全球有14万例百日咳患者，婴儿病死率4%。以前认为5岁以上的孩子很少患百日咳了,10岁以上更少，成人几乎没有发病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百日咳这个细菌在变，人也在变，现在发现青少年、成年人的发病率也在升高，而且隐性感染、无症状感染不少，这些都是重要的传染源啊。说到这个，要先提一提百日咳疫苗，一直用的都是百白破三联疫苗，我们国家是1978年实行计划免疫，所有孩子出生后都要按规定接种百白破疫苗，而在这之前，虽然有疫苗了，但是自愿付费接种的，所以接种率不高，在这种背景下，百日咳的发病率是相当高的。1978年之前，百日咳的年发病率在100/10万-200/10万，1961年我们广东省的调查显示当年百日咳发病率是254.35/10万。而在1978年全面推广百白破疫苗之后，发病率断崖式下跌，在2000年前后，基本上稳定在1/10万以下的水平，这个疫苗的功劳是很大的。毫无疑问地说，当时的疫苗（第一代疫苗）带来的帮助是巨大的，年发病例数猛跌，如果这是股票，很多人就要上天台了。幸运的是这是发病率，发病率越低越好，再低都不嫌弃。这时候的百日咳，是被疫苗降维打击的。要知道，百日咳的传染性仅次于麻疹和水痘。过了2000年，情况似乎不一样了，百日咳开始抬头了，而且似乎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看图，2000-2021年之间，全国有一个小低谷（基本在2000例左右），然后从2013年开始，一路高歌猛进，2019年达到3万多例！当然，我们也要意识到，即便是这里最高的2019年，它的发病率也是2.15/10万而已，跟没有疫苗以前（1978年以前）相比也是很低很低的，那时候动不动都是100-200/10万的发病率，但如果跟90年代相比，这个数据就不好看了。1996年广东发病率是0.11/10万，全国的也差不多，而2019年达到2.15/10万，这已经升高约20倍了。为什么2012-2019年会有这么高的发病率呢？原因我们后面讲。先看2020-2021年的数据，是不是一下子降下来了？2019年全国报告3万例，2020年降至4475例，可能跟当时新冠肺炎大流行有关，大家躲家里、戴口罩、少聚集了，所以百日咳传染也少了，当然也可能跟没检测出来有关。如果我们认为百日咳发病率又要下降了，那就大错特错了。2019年发病率这么高，一年也才3万例，而2024年的1月份、2月份，加起来已经32380例了，这比去年同时期涨了32倍！而且已经有13个病人死亡了。这件事都已经上了好几次热搜了。当然，百日咳的这个传染性跟新冠比起来是个小弟弟。百日咳突然发病率这么高，我们是不是又要回到1978年以前的水平了？20世纪40年代，第1个真正的全细胞百日咳（wP）疫苗在美国问世，其与破伤风、白喉类毒素联合制备的全细胞百白破疫苗（DTwP）的广泛使用大大降低了百日咳的发病率。
我们国家也紧跟形势，20世纪50年代也研制了全细胞百日咳疫苗，这个疫苗的接种程序是共接4针，婴儿出生后3、4、5月龄和1岁后18-24月龄各接种1针。得益于这个全细胞百白破疫苗（第一代疫苗），百日咳的发病率断崖式下跌，到了90年代，跌倒了几乎历史最低水平，年发病率在0.11/10万。可惜，这个全细胞百白破疫苗有缺陷，由于它是用完整的、灭活的百日咳杆菌来制备疫苗，所以疫苗里面就含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成分，其中还有对人体有毒副作用的成分，这种疫苗的优点是效果好，缺点是接种者局部可能产生红晕、疼痛、硬结，甚至还会引起持续性尖叫（看起来都恐怖）及惊厥等异常反应。为了减轻全细胞百日咳疫苗的不良反应，国外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我国从80年代开始90年代便研制出了百日咳无细胞疫苗，这就是第二代疫苗。简单地说，无细胞疫苗就是不用完整的细菌，而是挑选可能有用的成分，去掉一些可能引起毒副作用的成分，可以简单理解，这是精准化疫苗。2007年以前，我们有了两代疫苗，但第一代疫苗使用还是最广泛的，2007年当年我国仍有85%的地区使用的是第一代疫苗（全细胞疫苗），第二代疫苗产能还远远跟不上。
但到了2007年，卫生部印发了《扩大国家免疫规划实施方案》，其中就用第二代疫苗取代了第一代疫苗，作为升级替代，免疫程序不变，还是打4针。但谁也没想到，第二代疫苗好像没有第一代疫苗好使。没错，第二代疫苗是副作用减少了，但是免疫效果也弱鸡多了。是不是弱鸡多了，大家看上面的每年发病率就知道了，从2007年开始推广后，到现在，几乎是一年一个新高峰，2019年达到一个小高峰，今年更是大高峰。这都说明什么问题？90年代用的是第一代疫苗，当时每年发病率最低可以做到0.11/10万（只能说有一定效果，不是100%保护），到了第二代疫苗后，2019年发病率达到2.15/10万，这足足升了20倍。当然，即便第二代疫苗有些不给力，但比没有疫苗的时代（1978年之前），它还是给力的。这东西只能是相对的。当然，不止我们这样，其他国家情况也类似。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一来，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这些高疫苗覆盖率的国家，百日咳发病率在保持多年低水平后再次呈上升趋势，部分地区甚至出现暴发，国际上称之为“百日咳再现”。2015年WHO给了它们的分析，WHO认为百日咳再现可能因素包括医务人员对百日咳的知晓度和关注度高了，而且检测敏感度提升了，部分地区疫苗接种率下降了，疫苗保护效果不佳，疫苗接种后保护作用持续时间较短等等。还有人认为，百日咳再现也跟菌株的变异有关。说白了，还是疫苗不给力，这是最大的原因，也是2023年版《百日咳诊疗方案》明确指出的。为什么疫苗不给力，跟新冠感染有没有关系，这个不好说。现在已经证实，不管是第一代疫苗还是第二代疫苗，它都没办法让人产生终身免疫，即便自然感染也没办法终身免疫，人群普遍易感而且一生可多次感染，疫苗保护年限仅有4-20年。更何况，即便打了疫苗，各个年龄组抗体能达到有效保护的不超过10-50%（各个研究数据不同）。
还有，现在的百白破疫苗是针对孩子的，青少年、成年人都没有疫苗了，这部分人不容易感染百日咳，但还是可以感染的，而且感染后多数发展为无症状的、隐性感染，这是个行走的传染源啊，孩子出生后3个月才开始打第一针疫苗，那在这之前，如果接触了无症状感染者，婴儿就可能被感染到。当然，即便第二代疫苗有这样那样的不足，目前来说，它还是最有效的预防措施。新的更靠谱的疫苗一直在研发，但目前还没有出来。我查阅了近几十年来的文献，现代医学对百日咳的治疗理念几乎没有进展。变化的只是抗生素，不同年代有不同的抗生素，比如50年代用氯霉素、金霉素、链霉素，现在用红霉素、阿奇霉素、复方磺胺甲恶唑等。2023年版《百日咳诊疗方案》指出：百日咳的抗菌治疗首选大环内酯类，比如阿奇霉素、红霉素、罗红霉素或克拉霉素等，如果上述抗生素耐药、有禁忌症，那就用复方磺胺甲恶唑（＞2月龄儿童和成年人）。以前觉得抗生素好使，但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抗生素没那么好使。后来才搞明白，原来早期应用抗生素才有效果，一旦进入痉挛性咳嗽期，抗生素就弱鸡了，效果都不理想了，不能缩短病程。问题是，基本上都是进入痉挛性咳嗽期的孩子才会被医生怀疑是百日咳啊，否则谁一咳嗽就考虑百日咳呢？这不现实。
除了抗生素，就是对症治疗，可以酌情用祛痰止咳药，口服或者静脉滴注氨溴索，痰液粘稠的可以超声雾化吸入。咳嗽剧烈的可以用β2受体激动剂，比如沙丁胺醇口服可以缓解痉挛性咳嗽。中医认为，百日咳的核心病机位外感时疫，内蕴伏痰，时邪与伏痰搏结，阻遏气道，肺气上逆而为病。临床可分为初咳期、痉咳期、恢复期三期论治。除了上述诊疗方案介绍了中医治疗，还有很多权威书籍介绍了中医中药治疗。比如第七版《实用内科学》（1973年出版），那个特殊年代，几乎所有医学书都会涉及到中医，因为教员大力提倡中西医结合。该书给的治疗是这样的，我截图给大家看：书中还提到了一些简易治法，我认为都可以尝试，比如禽胆片（也称百日咳片），我查了下，这个药还能买得到，但我没用过，如果买不到，可以用鸡苦胆一个取汁，加白糖，蒸热调服。一岁以内三天一个，二岁以内二天一个，二岁以上每天一个。如果没有鸡胆，可以用猪胆，一个猪胆，相当于5-6个鸡胆。
我想说的是，这个鸡蛋、猪胆，疗效怎么样不知道，但一定很苦，难以下咽 。
还有介绍到用大蒜一瓣，去皮捣烂，加白糖，冲开水，分两次服，一岁以内每天一瓣。2岁以内每天2瓣。2岁以上每天3瓣。但我没经验，完全是分享书本内容供大家参考。到了80年代后，改革开放后，《实用内科学》没再介绍中医内容了，直至现在第16版书也没有介绍。百日咳的咳嗽是很头疼的，我的建议是，大家不要局限什么中医西医、现代医学传统医学，哪一个好用就用哪一个，比如你先用抗生素、止咳药，效果不好那就找中医或者直接用上述鸡蛋、大蒜，如果你先看中医效果不好，那就找抗生素或者其他止咳药，看西医中医都行，能解决问题就行。中医西医体系不同，是不同的治病工具，工具是死的，人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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