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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稀银 向死而生的我们，谁也无法预知生命何时终结。而当身边亲人的溘然离世，令你猝不及防中倍加黯然神伤，不仅为离世的亲人，还有活着的自己。 我的母亲在不久前走了，这也是我参与送走的第四位至亲。他们临终时的场景，永生难忘。而在清明这个特别的日子，寄望回顾他们的临终时刻，祭奠亡灵，缅怀先人。 最早遇见死亡、接近亡者，那是二十七年前的秋天。那年当我和妻子还沉浸在新婚甜蜜中时，岳母出现周身疼痛症状，陪她在本地医院检查数次均未查出病因，却在三个月后被外地医院诊断“肺癌晚期”。那天早上，时任教师的岳父推车出门，尚能坐立的岳母叫住他：“你别去了，今天我要走了”。岳父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能不去学校，你别说丧气话。”可就是在当晚九点半左右，已躺在地铺上的岳母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要走了”，“要走了”……我和岳父值守，慌忙叫醒下半夜换班的妻子和他哥哥，来不及叫“脚班子”的人，就在我们手忙脚乱地给岳母穿寿衣时，电灯突然熄了，岳父喊着妻子去拿火油灯，惊慌失措的妻子居然把灯罩掉在地上……当夜我和妻兄到大姨家报丧，大姨还没等我们说话，就“哇”的一声哭嚎：“妹子啊，你昨天还不让我走，说你要走了，我怎么就没信呢？”岳母在养病期间，常跟邻居说起她的病好不了了，但明白无误地告诉亲人她离世的日子，至今我也没弄清楚其中缘故。或许死去已无可选择，但这样的死亡时间“选”得如此分明，怎不令人慨叹与伤痛？ 与岳母英年早逝带给我们的无尽伤痛相比，奶奶的逝世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悲伤。那是一个夏天，上午接到四叔托人打来的电话，说奶奶不行了，赶快回来见上最后一面。我接到哥哥后，两人飞也似的回到四叔家。此时，长辈们纷纷到齐，作为孙辈还是我们先到了。在奶奶地铺前蹲下，四叔和四婶叫着奶奶：“你两个孙子来了”。我和哥哥分别抓住奶奶的手，都感到了奶奶的“紧握几下”。中年便已眼瞎的奶奶显然无法与我们见上最后一面，但她走得十分安详。也就在前一夜，“灯油”已近耗尽的奶奶，还跟四叔长谈了半夜，回顾了她近一个世纪的跌宕人生。奶奶以94岁的高龄成为我们家族里最长寿的人，而“凡事乐观”成了她的精神遗产。 父亲离世始料未及，连他自己都未有预感。或许是不听家人劝阻，前一天还在地里拔了黄豆，就在上午起床时突然“软”了下来。我接到三姐的电话，飞速到家，只见父亲瘫坐着，三姐和母亲左右搀扶着，不敢再动。我一边慌乱地抱起他，一边嘶喊着他试图唤醒……三人惊慌失措地将父亲抬到躺椅上，盖上毯子。当哥哥回来时，父亲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而他没留下任何遗言。也就在几周前，父亲还在期待着他朝着百岁进军，不曾想却止步于92岁，这个曾经出国作战隐居乡野60余载的志愿军老兵，以这种方式与亲人告别，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尽管已有先例，但真正到了照料母亲临终时刻，却还是惊魂落魄，无法接受。母亲的“三高”并发症，加上她又是第三次中风，已然让她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尽管知此“天命”，但我们兄弟姊妹五人还是在老屋全力守护，日夜陪护。正月二十三上午，母亲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喂点水也会吐出来。有邻居劝我们该“动地铺”了，但谁也不敢下这个“命令”。当母亲再次出现呼吸窘迫时，才被慌慌张张地抬到地铺上……母亲走得虽令人揪心，但昏睡中都想到不给子女添麻烦。上世纪五十年代与父亲结合并随军8载，跟随父亲复员返乡生活60余载，母亲就这样告别了她89岁的人生，却也是有尊严地离开的。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先人们的陵墓上柏树青翠，或绿植环绕，他们已是远行匆匆的过客，但却永远活在后人的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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