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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广丰的《清明时节忆厚泽》发表后，“踩点”的细节引起很多读者的兴趣。我把读者的感受转达作者，希望他能多写这方面的往事。于是，牟先生又写了一篇，补充了很多珍贵的细节： 再忆六盘水 牟广丰 1996年秋季，我挂职六盘水，分管扶贫和改革。不久，就接到一项任务，参与接待中央首长扶贫考察工作。省里的通知并没说首长是谁，但陪同人员有曾庆红、曾培炎、由喜贵、杨雍哲、廖锡龙等。看这阵容，不用说，首长就是江泽民了。
过去中央领导来访贫，在去哪个乡镇，访问谁家的选择上，发生过问题。有些基层领导为了脸面，不选择有代表性的贫困户；有的基层领导知道要给受访户发放慰问金和慰问品，因而推荐自己的亲属，引起过一些非议。这次市委领导让我参与踩点，就是因为我是挂职人员，在本地没有沾亲带故的瓜葛，在选择受访户上，能反映真实情况，更加公平公正。但我也有不足之处，就是易受表面感观影响，对更深层次的事情缺乏认知。
接受任务后，我跋山涉水，走了很多贫困山寨，最后确定了三户人家。其中两户，还是出现意外情况。 一户是布依族妇女高毛翠家。高的丈夫死于山洪，她带着孩子辛劳度日。我们到她家时，看到她家只有两个男孩子，我问她：你就这两娃子吗？她说是。陪同的干部说，符合计划生育政策的家庭很难找，于是就确定了这家。但我总觉得村镇干部和高交流时，有点神色不对。江泽民到来的前一天晩上，我又一次去了高家，做最后的落实。到了高家，发现又多出两个女孩 。我问高，你到底有几个娃子？她却反问我：算不算女娃子？我说：当然算！她说：那我还有两个女娃子。我听后非常着急。当晚就向中办和我一起踩点的廖处长做了汇报，建议换一户人家。廖说，来不及了，方案早报批了，人都到贵州了。我说，这家就不去了。廖说，那也不行，有半个小时的空窗期，穷乡僻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随行人员都不好安排，还是按原计划吧！到高家，多出来的两个孩子，让他们到邻居家玩去！第二天，按此方案，一切还很顺利。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头天晚上出了高家，我又赶到苗族农民李明学家。李是个非常老实本份的农民。家徒四壁，连床被子都没有，真是异常贫困。
我告诉他，明天总书记要来看你，给你一床被子（水城军分区提供的），还给你几百元慰问金。你要说：感谢共产党，感谢总书记。就这十个字，好好背几遍。他当着我的面，背了十几遍。我临走时，叮嘱他，一定要背熟了。他颤颤微微地问我，啥是总书记？我说，就是相当于毛主席一样的大官。他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第二天，视察访贫问苦如常进行。总书记向贫困户嘘寒问暖，分别给了慰问金和棉被等慰问品。当要离开时，李却高声说：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江略感一震，没说什么。 事后，我对李说，教了你一晚上，都没背会。 李诚惶诚恐，万分诚恳地说：忘掉了！记不得总书记哈！我不晓得他，我不认得他！ 我想也是。一个穷乡僻壤不识字的老农民，不会看报纸，那里没有电，也就没有广播电视，他哪里知道总书记这个称谓呢！他只听说毛主席，不知道后来的领导人，只知秦汉，不知魏晋。操劳半生，一贫如洗，没有抱怨谁。我又能责备他什么呢？ 六盘水这一年，我深深体验到当地山区百姓入骨入心的贫困！当时钢铁厂的极少数职工，偷厂里的钢材，卖给收废品的，收废品的再卖回给工厂里；实现了所谓“内循环”。那时流行一段顺口溜：厂长捞，经理肥；三千工人三千賊。一年偷它三百天，不如领导捞一回！这显然把偷钢材的人数夸大了，但穷困使人不择手段，又是不争的事实！还有马路的井盖被盗，电线被剪卖给收购站的事件。 为了脱贫，市委市政府千方百计想办法，帮扶百姓。我挂职期间，共事的市委书记管彦鹤、市长汤公宇、常委林师荫、黄美贤、陈筑生、娄可平等一班人，都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好干部。我经常在乡下，看到他们奔波劳碌的身影。我亲眼看到，管彦鹤书记在乡间山路上停下车来，带上身背柴禾、种籽、农药和化肥的农民，不顾及把后备厢和车座弄脏弄乱，送他们到所住的村头寨口。 为了支持劳务输出，市里在劳动局专门成立了一个劳务输出办公室，增加了几个难得的事业编制。谁知此决定刚做出，我就收到不少条子，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子弟和亲属。怎么办？组织劳务输出是很辛苦的，要一年到头在乡下基层做宣传动员工作；还要跑到珠三角，和劳务输出人员同吃同住，稳定他们的情绪，化解他们的矛盾，让他们安心务工。 为了体现公平公正，我提议公开招聘。市委完全支持。为了避开干扰，我带领几个挂职干部，到贵阳省环保厅一个小招待所，闭门出考题。回到市里，监考、阅卷、面试、录取，都由挂职干部完成，组建了一个强有力的劳务输出动员组织管理机构。 首次带队输送劳务人员到深圳之后，我又走访了珠三角。在顺德，市环保局职工干部出资，慷慨地向六盘水下属的水城县玉舍乡捐赠了一所希望小学，解决了这一带山区孩子无学可上的难题。
顺德曾是八十年代初，国家环保局抓的桑基鱼塘沼气入乡的生态文明试点县，我曾陪同局领导去过这个县。他们这样支持我在六盘水的扶贫工作，我只能对顺德县环保局表示由衷的感谢！ 在六盘水，江泽民对山区土豆退化脱毒问题做出指示。我曾在《两个轱辘的座驾》一文中写了落实土豆脱毒的情况。江还对环保问题做了指示，为了解决土法炼焦，我带领市环保局和土法炼焦的小老板代表，到山西取经，要把土法炼焦改造升级成机焦。此前贵州也曾派员去过，但山西方面以知识产权保护为由，未予接待。这回我以落实总书记指示名义，先到山西省环保厅，分管能源煤炭基地大气环境治理的关副厅长是我的老朋友，他出马带领我们到临汾、运城、晋中等地区学习考察，他还亲自带领机焦改造专家前往六盘水，手把手地教、传、帮、带，直到六盘水掌握了这门技术，第一批机焦炉点火，并成功出焦。六盘水因土法炼焦引发的大气污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我在六盘水挂职一年，尽了绵薄之力，被授予荣誉市民称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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