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楚荷||虚度||四十二

三水厂院子内有两栋家属楼。一栋五层，一栋四层，不少房子空着。这足以羡煞周边单位了。像湘纺，不少员工结婚了，分房的申请报告递上去老久，仍分不到房。即实分到了，工龄短了，也只是一间房子过渡。他们的单身职工，要住上集体宿舍，也得排队，也得家里离厂里超过一定距离。这种情况当然不限于板塘地区。像电机厂，也是如此。我在电机厂工作那几年，就不得不每天骑单车上下班。一来一去，每天大约要一个半小时在上下班路上。我想申请单身宿舍，我师傅说，别做梦了，不可能安排。我只得作罢。

房子是婚姻的必备条件。三水厂的职工，无论男女，只要办了结婚登记，分房报告递上去，必定有一套房。加上水厂的福利可谓相当好，一时刻，他们都成了香饽饽。尤其是周边纺织企业不少，大型的，中型的，小型的都有。这些企业的女工，如果能嫁给水厂的男青年，可以说掉到福窝里了。她们中的不少，便有事没事，往水厂窜。找个借口，说，水厂像公园一样，去散步，其实大都是想有个什么奇遇，找个水厂优秀的男青年。我写的短篇小说《老雷》（发表在《收获》2020年1期），便是以此为背景。

厂里安排我住在后栋，即那栋四层楼的三单元一楼一号。房子是一房一厅的，有厨房厕所。我当然住在那间房里。大约过了两天，A哥们也被按排了进来。他跟他女朋友，应该说是未婚妻一起，找到我，说，厂里安排，他住里面那间，要我住外面。他未婚妻是湘纺的挡车女工。我想笑。因为厂里不可能作这种安排，但装作相信了，说：“好的，好的。”我将什物搬到了外面这间。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撒谎，直接说，他和未婚妻已经同居，若住厅屋，多有不便，希望我能照顾他。难不成我会拒绝？我当然也会毫不犹豫答应。道理极简单：假如他们做成人操，恰恰我要进出卧室，撞上了怎么办？他没直言，而是自作聪明用领导压我，这让我觉得他可笑。他大约以为计谋得逞，脸上满有得色。

我总是觉得，人与人，都该实诚相见，别玩圈圈套套。玩圈圈套套，不见得聪明，实诚不见得愚蠢，反倒是前者叫人暗生堤防。何况许多圈圈套套，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只是他人不捅破而已。

有句话说，知己难求。其实，知己可遇不可求。可以肯定的是，要有知己，做人，必定要有几个前提。一是坦诚，二是心胸开阔，三才是彼此相怜相惜。像A这类哥们，我可以断定，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知己。至少我从此堤防他，和他说话，绝不交心。而这种堤防，后来很多事实证明，完全有必要。

有不少人喜欢玩圈圈套套。我以为与《三国演义》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四大名著中，对我们民族影响最坏的就是《三国演义》。其不遗余力歌颂的三个人：刘备、关羽、诸葛亮，都让我嫌厌。刘备的假仁假义，关羽的自以为是，诸葛亮的毫无契约精神，都误导了我们这个民族。何况整部小说充斥了尔虞我诈。当然，归根结蒂还是得将账算到帝王们的内法外儒，禁言、反民主、反科学上去。影响最好的当数《水浒传》，它至少有一种原始状态下的民主精神，有一种找不到芸芸众生出路的无奈。

扯远了，打住。

我在那套房子的厅屋住了最多一个月。

那段时日，除了上班，我几乎者锚在寝室读书。时不时有同事来坐。同事们抽的烟大多比我好。我抽的好像多是二毛五至二毛八一包的，同事们抽的烟，大多上了三毛一包。有几个家庭有背景的，甚至抽的是带过滤嘴的烟。

时不时有男同事来坐。无论是谁，我都会递过去一支烟。他愿意吸便吸，不愿意吸拉倒。我总是将一支烟摆在木箱上。我没有书桌，将箱子架在四方凳上权当书桌。

经常来坐的同事们中，有B。B比我小一岁，六三年的，某技校毕业，属于自来水委培生，配电工。当时，B在考自学考试，汉语言专业。每天上班，和我一样，都要带几本书去。他一个人住在后栋二单元二楼二号。房子大小和我住的这套无异。那天，他要我搬到他寝室去。我说，没有必要。他一定要我搬去。我说，他太爱干净了，我不喜欢捡拾。的确，他总是将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他说，用不着我捡拾，由他搞卫生。我见说如此，心里满欢喜的。因为我虽然不喜欢搞卫生，却喜欢住干净的屋子。于是，我搬了上去。

从此，我在后栋二单元二楼二号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二十五年。

我这人很“二”，大约与住的房子二来二去有很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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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防不胜防》

楚荷简介：湘潭县晓霞山人，现住湘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