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段时间，在跟诊中看了很多病人尤其重症病患的治疗之后，我渐渐感受到，疾病的治疗并不是一个医患互动单纯的过程，而是医生、患者与当时整体环境多方互动的结果。 比如说，这个月有两位患者让我印象很深刻。第一位是尿毒症患者。肾功能差，疾病已经拖了很久，病人一直很抗拒就医。末期毒素快速在血液中堆积，未作治疗，生命状态非常不稳定。而他还照常工作，照常值夜班。我们旁人来看，当务之急自然是努力把命先保住，工作什么的之后再说。但是，他是一位很负责任的警察，做这份工作几十年了，有很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说工作场所的兄弟以及这份工作，是他人生的全部。所以他没办法改变他目前的生活状态，所以就一直拖着。虽然服中药配合艾灸治疗症状逐步减轻，但是肌酸酐指数还是持续上升。因为原本的生活习惯并没有改变，每天依然有接不完的电话，很长距离的通勤。而另外一位是癌症的病患。因为想吃就吃了原本不能吃的食物，而且吃了两次，导致疾病突然间恶化。 在旁边跟诊的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劝不动啊！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感觉医生治疗疾病是处在一个快速变化的复杂环境之中。而古代《孙子兵法》，按照我的认识，就是试图从一个复杂多变的环境中，整理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评估方法。首先，如何让自己不要犯错，把场面先稳住。接着，如何找寻改变的契机。我觉得这与中医的治疗处境是相通的，所以，接下来，我想以《孙子兵法》的大意为提纲，来陈述我的学习心得。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从个人角度来看，医疗与健康同样是决定个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不察。 道，排在首位的是医患间的关系。从浅的来说，上下同欲者胜。医患都秉持同一信念，把病冶好。从深的来说，医患的沟通，如何令病人愿意改变自己长久以来生活的习惯，或是正视过去经常习以为常的东西，而这并不容易，甚至是困难不小！比如说，之前说的第一位患者。一个人做了几十年的警察，这个工作，这样的人际关系，就是他的一切，如何能够改变过去几十年已经习惯的东西？很多比较重的疾病，是必须要很长时间去调整的，可以说经常是用年月来做计算单位。但是，对于不可知的未来，谁都没有把握，对于不确定性来说人都是缺乏耐心的。所以，医生抱什么样的心态去做沟通？如何沟通？如何带领病人？很关键！因为这是一切的前提，所以排在首位。  天，表示阴阳、寒暑。可以理解为四时的正气与不正之气。我们人与外面的四时之气都是相通的。“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不要熬夜，就是一个最基本对于天时的尊重。四季都有应该保持的心态与养生之道，这一点是直接写在《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里面的。对于不正之气，也就是非常规的气候变化。在这几年，我觉得因为气候变迁的因素，气候的变化真的特别快，而且也不寻常。倒春寒，秋老虎层出不穷，一周之内天气数变。过去应该下雨的天气不下雨了，不该刮台风的季节却有好几个台风。 这样不稳定的天气变化，首先伤害的就是脾胃，因为脾胃为中土，要调节变化。脾胃受伤之后，接着会按照变化的方向，对于五行造成损伤。针对这样的天气变化，我觉得衣着是一个能补缺漏的好方法，俗话说衣乃大葯。合适的穿着，合适的衣服质料可以防寒、防风，对于应对气候快速的变化，或是夏天无处不在的空调，都有很大的帮助。 地，表示饮食，居处，喜怒。我们常常说不要过食生冷。首先，喝冷饮对身体的伤害是最直接的。扶阳扶的就是身体的阳气，竭尽全力阳气都还扶不过来，如果还用冷水去浇，治疗纯粹就只是多想了。生冷，只要生的东西都是冷的性质。所以，入口的食物尽量要炒熟做熟，熟了就会有能量，也会好消化。身体自然就不需要花费过多的能量去消化食物。  总括来说，我觉得病人要做的其实就只有一件事——止漏——减少对生命力过多的流失。止漏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在心理层面上，调控情绪是非常重要的止漏环节。 情绪上的问题。通常说的话，主要是自己的贪嗔痴慢疑，对别人的怨恨恼怒烦。负面的情绪跟想法都会造成生命力的流失，使五脏受伤。而这样的生命力流失是最不容易去控制的。因为想法和念头都是无形的，没有很简单的方法能够去控制，但是对于生命的影响却很重要。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其实，这样的要求也适合用在医生的身上。智，对事物有广泛的全面的认知；信，为人谋而能忠，能站在病患的角度为他考虑；仁，有慈悲心，好生之德；勇，能通达，作为治疗团队的领导表率；严，使人而不使于人，在治疗的过程中始终能主导这个治疗的行为，而不为患者所主导，进一步能够主导患者的神。  法，是治病之法。 包括治疗病人的方方面面的问题——诊断的方式、对于疾病的判断、药物的选取、穴位的选取、药物的质量、服药的方式、服药之后的休养，等等。而细节往往是决定成败的。简要说，就是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总括来说就是守机。 经过这段时间的跟诊学习，再重新读《孙子兵法》的这篇文章，慢慢地品出了很多的味道，深感古人的智慧，一以贯之，历久弥新，经过数千年仍具高度的指导性。 作者简介 PROFI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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