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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销夏记》，清孙承泽撰，共八卷。一至三卷为作者所藏晋唐至明代的书画，四至七卷为刻帖和石刻，第八卷为寓目记。内容以记述、评品为主，多关注作品之风格、流传、真伪；又间插考据，罗列证据，多有知见。因仅为“销夏”之作，研究者认为，其考证之中不免舛误。大约仅凭记忆，不及查阅资料所致。我的一册是2021年5月中国书店根据国家图书馆所藏本影印出版的，系乾隆年间鲍廷博刻本，半页10行（直行，即今天所称列），每行20字，黑口，左右双边。 这本书早几天翻阅完毕，因于书画为外行，故实质不懂，无所谓收获。但外行也不妨翻阅，不当销夏，闲可伴春；随度秋冬，亦无不可。至少有三个方面，能够让人留意。 第一，本书原为手写（前七卷余集书，后一卷张宾鹤写），字体美观，刻印（包括影印）也算精良。书中一页页、一行行、一个个字，非常漂亮；只是时间看长，目不转睛容易产生审美疲劳，但眼睛一眨，就又生动活泼了。我看这些文字，作为小楷，可当书法临写。下面附几张照片，以示所言非虚。    第二，不懂书画，也可以学到一些知识。虽不知道对与不对，但有的看着也有趣。如： 作画则欲熟中熟，作字则欲熟中生。（鲜于伯几书杜诗） 六月二十日晨起，凉生几簟。复展碧落碑细看，中有绝佳之字不让古篆，有绝不佳之字卑俗可笑者。昔欧阳公集古录，有割去恶字而存佳者，如智永千文去二百余字是也。（绛州碧落碑） 右军但以己意临之，不区区求形相之似也。古人临书，惟欲发露自己精神，不肯寄人篱下，往往如此。(王右军临锺繇力命表墓田帖) 右军所书《洛神赋》，世绝不传；大令亦未见全本。此石不知何时所刻，笔致古逸，真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世目所不经见者。合装成帙，余曾有题云：向闻王右军有所书《洛神赋》，求之二十年弗获寓目，即大令《洛神》亦止见宋搨十三行耳。丁亥之春，同钱牧斋于报国寺松下见右军《洛神》，钱咋舌称为异宝。越数日，复见大令全文。二王妙迹一旦完聚，真异数也。（二王洛神赋） 第三，不少篇章、段落可视作小散文，也可称美文。上引文字已然如此；即卷一开篇语，文笔亦完全可作美文看： 庚子四月之朔，天气渐炎。晨起坐东篱书舍，注《易》数行；闭目少坐，令此中湛然无一物。再随意读陶韦李杜诗，韩欧王曾诸家文，及重订所著《梦余录》《人物志》诸书。倦则取古柴窑小枕，偃卧南窗下，自烹所蓄茗，连啜数小盂；或入书阁整顿架上书，或坐藤下抚摩双石，或登小台望郊坛烟树。倘佯少许，复入书舍，取法书名画一二种，反复详玩，尽领其致；然后仍置原处，闭扉屏息而坐。家居已久，人鲜过者，然亦不欲晤人。老人畏热，或免蒸灼之苦矣。退谷逸叟记。 下面再略抄几段文字，以飨同好： 高山峨峨，飞泉奔落古松之间。一人策杖，神韵幽闲，随鹤而行；有亭古朴，宛在山隈，令人直欲置身其中也。上题一诗：七尺藤枝着地轻，长松夹道碧云晴；深山似恐云遮却，缓步还教一鹤行。吴匏庵和之云：片帆高挂一舟轻，渺渺湖光暮雨晴；载酒携琴何处去，兰桡徐棹看山行。（石田松鹤高士图） 其画远山近水，秀色欲滴。坡陀之上，密树阴阴；一人闲坐小艇弄笛，意甚适也。人生至此，世间尚有何名利可言？桃源中人云，不足为外人道；余转一语曰：即道之外人，那得知！（石田江皋寄傲图） 六月七日为初伏，天气蒸雨，数年来无此奇热也。阅此帖殊觉清风习习，不啻赤脚踏层冰也。（王右军曹娥碑） 图在西川柳凤占处，予屡见之。其画人物楚楚，自非宋以后人所能为。七贤事莫可考。杨升庵云：七贤旧云高适、杜甫、李白、孟浩然、刘禹锡、柳宗元、潘逍遥，然逍遥宋人，生不同时，胡乃合而图之？又云是开元冬雪，张说、张九龄、李白、李华、王维、郑虔、孟浩然出蓝田关游龙门寺。……总不如黄山谷云：博雅之士赏其画则可，必凑合姓名，不亦凿乎？（韩滉七贤过关图） 图中一山陡绝，群峰环列，前缺（此二字难点，不知是否与后二字连读）一面瀑布如线，自天而落；长桥大堤，两人昂首而看。予在左莱阳寓见之。然画乃旧人笔，未必范宽也。（范华原华山图） 此书缺点，唯断句费时。原文无标点符号，上述引文是我根据自己理解的意思点读，未必正确，请方家指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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