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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射义》说：“其节，天子以《驺虞》为节，诸侯以《狸首》为节，卿大夫以《采蘋》为节，士以《采蘩》为节。” 可知，《狸首》是周代举行射礼时用来控制诸侯射箭节奏的一首乐曲。《驺虞》、《采蘋》、《采蘩》均见于《诗经.召南》，而《狸首》不见于《诗经》，可见已亡佚。不过，最近读了校友胡宁先生的《原壤所歌：逸诗“狸首”考》一文，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愿与大家分享。 陈澔《礼记集说》注引吕大临说：“《狸首》诗亡，《记》有原壤所歌，乃此篇所引'曾孙侯氏……’疑皆《狸首》诗也。” 吕大临所说的《记》，即《礼记.檀弓下》，篇中记载了孔子友人原壤唱的两句歌词“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从现存《诗经》来看，诗名绝大多数都是取诗中二字，如《驺虞》取首章末句中的二字、《采蘋》、《采蘩》皆取首句二字，所以，《狸首》一诗也当是取“狸首之斑然”这个句子中的二字为名，这两句歌词应该就是《狸首》中的诗句。那么，这两句歌词是什么意思呢？ 《礼记正义》孔颖达疏：“曰'狸首之斑然’者，言斫椁（音果）材，文采似狸之首。'执女手之卷然’者，孔子手执斤斧，如女子之手，卷卷然而柔弱。” 将孔子执斤斧的手比喻为女子柔弱的手有些不伦不类，故当另作新解。 《说文解字》说：“狸，伏兽，似貙（音出）。” 可知狸即狸猫，又称豹猫。 那么，这种动物与哪个氏族有关呢？ 《国语.周语上》说：“昔昭王娶于房，曰房后，实有爽德，协于丹朱，丹朱凭身以仪之，生穆王焉。是实临照周之子孙而祸福之。” 意思是说，周昭王所娶房后，有违道德，与丹朱之神交配，生下了周穆王。丹朱能够给周族的子孙带来福或祸。 上文又说了祭祀丹朱的方法，即“使太宰以祝、史率狸姓，奉牺牲、粢（音兹）盛、玉帛往献焉，无有祈也。”韦昭注：“狸姓，丹朱之后也。神不歆（音新）非类，故帅以往。” 意思是说，丹朱的后代是以狸猫为图腾的，也就是说，丹朱本身也是以狸猫为图腾。 可是，据古史辨派学者考证，丹朱即驩头、驩兜，而驩头（驩兜）的形象并不是狸猫，而是鸟类。 《山海经.大荒南经》说：“驩头人面鸟喙，有翼，食海中鱼，杖翼而行。” 驩头有喙、有翼，属鸟图腾无疑，但它是哪种鸟呢？ 从“驩”字所从“雚”来看，突出两只眼睛，当为鸱鸮（俗称猫头鹰）的象形。此神名驩头，实际是说它的头是雚（鸱鸮）头，而雚头又像猫头，狸头也似猫头，故驩头亦可称狸首。 《庄子.秋水》说：“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 鸱鸺即鸱鸮，其特点是夜视能力强，故由丹朱又演变出离朱（离俞、离娄）的传说。 陆德明《庄子音义》引司马彪说：“离朱，黄帝时人，百步见秋毫之末。一云见千里针锋。《孟子》作离娄。” 《尚书.尧典》说：“胤子朱启明。” “启明”，《史记》译作“开明”，其实是对丹朱视力很好的理性化说法，而非说他的性格“开朗明达”，所以，离朱就是狸朱，也就是丹朱。 那么，狸首的传说又是怎样变为“狸猫换太子”的传说呢？ 民间传说，宋真宗的刘妃为争权夺利，在李妃分娩那天，将拔了毛的猫偷换了李妃的孩子，宫女将孩子送给八贤王抚养。待李妃的儿子长大后，宋真宗才得知真相，母子二人最终得以团圆。李妃的儿子就是后来的宋仁宗。 实际上，这是根据一段真实的历史改编的故事。据历史记载，宋仁宗的生母李氏，本是刘妃的侍女，因宋真宗召幸怀孕。刘妃不能生育，便强行将李氏所生的孩子认作自己的儿子。宋真宗去世后，刘妃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垂帘听政11年之久。李氏与知情者因畏惧其权势，不敢向宋仁宗说明真相。当仁宗生母李氏病重去世时，刘太后还以皇后之礼给予厚葬，并将水银注入棺中，以保护好她的遗容，还将棺木寄放在奉先寺。过了若干年，刘太后逝世后，宋仁宗的叔父燕王将真情告诉了他，并说李氏可能是被毒死的。宋仁宗闻言大惊，悲痛欲绝，追封李氏为章懿皇太后，并赶到奉先寺，命人开棺。同时，派兵包围刘氏一门的府第。开棺后，见李妃面目如生，显然不是被毒死的，这才下令将包围的士兵撤回，刘家因此得以保全。后来，宋仁宗追念刘后的抚育之恩，仍以太后之礼将她安葬。 李小荣先生依据《佛说孝顺子修行成佛经》与《大阿育王经》中都有与“狸猫换太子”极其类似的情节，认为这两部佛经中的故事是“狸猫换太子”的源头，可谓本末倒置。因为，伏俊琏、刘子立先生《“狸猫换太子”故事源头考》一文指出，这一类型的故事在中国本土传说中的来源比佛经的传入更早。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卷15《古逸》辑录汲冢周书《古文周书》说：“周穆王姜后昼寝而孕，越姬嬖（音毕），窃而育之，毙以玄鸟二七，涂以彘血，置诸姜后，遽（音据）以告王。” 说越姬用杀死的玄鸟涂上猪血替换了姜后所生的太子，显系“狸猫换太子”故事的雏形。因为，据众多学者考证，玄鸟即鸱鸮，周穆王为丹朱后裔，自然也以鸱鸮为图腾，故其太子也被用玄鸟（鸱鸮）替换。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看“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这两句诗当如何解释。这里的“狸首”当指狸姓的始祖神丹朱，其所执“女手”当为狸姓的始祖母之手，故《狸首》一诗当是记载狸姓氏族诞生的神话。其用于射礼当始于周穆王时期。所以，郑玄认为“曾孙侯氏，四正具举。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处，御于君所。以燕以射，则燕则誉” 即《狸首》逸诗是不正确的，这四句诗其实是《驺虞》、《采蘋》、《采蘩》和《狸首》的副歌部分，而非《狸首》的正文。据此将《狸首》诗义解释为“射诸侯首不朝者”则更是错上加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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