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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桥 | 大道河边的那些日子(五)——渔歌子:不得不说的小龙虾(3)

 聚力阅读 2024-04-12 发布于河南

总第2355期





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渔歌子,词牌名,辞书上解释是“南曲越调”。大道河地处吴头楚尾的江南水乡,鱼跃鸢飞是常见的景致。

借这一词牌,记录一组故乡与鱼事有关的往事。

——题记

写大道河的鱼事,不得不说说现在已经红透“美食江湖”半边天的小龙虾。

小龙虾走红,成为饕客们津津乐道的美味,与四十多年前江苏苏北盱眙县大力养殖,并连续多年举办“龙虾节”推广分不开。一度时期,只要说到小龙虾,食客们都说“盱眙龙虾”,俨然是一种地理标志。现在,长江流域的湖南、湖北等地,充分利用密布的河网湖泊养殖龙虾,已经形成了规模化的产业。

早于盱眙养殖龙虾,上世纪70年代初,大道河一带的小河、沟汊、池塘里,也活跃着小龙虾的身影,一度时期甚至近乎泛滥的程度。毫不夸张地说,房前屋后田边,凡是有水的地方,有小龙虾活动,都属正常。记得生产队两块田地之间,有个仅二十厘米左右深的小沟,多数时间都是干枯的,曾经还有人在里面抓到几只小龙虾。

大道河人把小龙虾叫做“海虾”,并且有鼻子有眼地说,以前没见过这东西,是日本人为了破坏中国的农业生产,故意带到中国来的,用现在的话说,是“外来物种入侵”,它的本名叫“蝲蛄虾”。当然,这种每个年代都流行的“阴谋论”,多数是子虚乌有。为写这篇小文,我查阅了一下资料,“蝲蛄虾”确实产自日本,但民国早期就引进中国了。现在养殖的小龙虾,好像和“蝲蛄虾”不是一个品种。

不过也没说错,这海虾——小龙虾,特别擅长钻洞,平时大多待在洞里,破坏性比较大,即便是水稻田这样浅水的地方,它们也视为自己的“宜居之地”。隔壁的马渡生产队,和我们生产队一样,以棉花、小麦等旱作物为主,但曾种着一块不大的水稻田,小龙虾在四周的田埂边钻了许多仅可容身的洞,有一次,我在这块稻田边抓了满满一脸盆。

日本鬼子入侵了,对付它们的办法只有一个:坚决抵抗;日本的“蝲蛄虾”入侵了,对付它们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吃!

小龙虾在大道河一带出现、繁衍、泛滥,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也正是我们摸鱼(也包括网鱼、戽鱼等方式)兴趣蒸蒸日上的时间段。每次下河摸鱼,真正的鱼类很少,主要是河蚌等贝类。除此,就是小龙虾。

小龙虾太多了。夏日的清晨,我们起来后,到门前的小河边洗漱,还没走到河边,岸上的青蛙一个个争先恐后跳进水里;岸边,则是泛起一阵小小的涟漪,有许多只原本在水边探头探脑的小龙虾,疾速地以退为进,没入水中。不仅“惊起青蛙一片”,还“惊起龙虾一片”。那时,乡村的生态真好。

多,自然摸到的概率就大。烈日当空的中午,小龙虾喜欢在水草下面、茭瓜叶的边上栖息,大约是既方便呼吸,也不至于过度曝晒。从清澈的水中很容易看见,我们就悄悄从它的尾部双手抄过去,即将靠近,小龙虾似乎有了不祥的预兆,感觉到危险,奋力后退逃逸的时候,刚好钻进了我们的手掌里。那一刻,我们的心里多少有点“天下英雄尽入吾彀矣”一般的得意。

摸龙虾,毕竟费时费力。下河摸鱼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掏龙虾。龙虾和螃蟹一样,喜欢穴居,是典型的“宅男宅女”一类。龙虾洞与螃蟹的又有明显区别:螃蟹洞扁平,弯曲,多在与水面齐平处,而且留有后门,似眼下的一些“恶意木马”;螃蟹不在乎“房子”是否老旧,不太愿意造新房子,基本都是利用现成的洞穴,属于“二手房”“三手房”。而龙虾的洞,则是圆而直,刚好在水平线上,在河沿边斜着打洞;特别爱自己动手筑巢,“建筑垃圾”欲盖弥彰地堆在洞口,靠近水的缘故,这堆“建筑垃圾”始终湿漉漉的,一看便知是龙虾的家。显然,螃蟹有点花花肠子,懒惰,而龙虾属于直性子,比较勤快。

龙虾家的“门牌号码”如此一目了然,我们掏起来自然很放心,不担心里面潜伏着一条蛇。拨拉掉洞口的那堆土,洞口露出来,经常看到可能在洞口望风的龙虾惊慌失措地退到洞里。伸手进去,很快掏出来,而且大多数时候是两只——应该是一对龙虾夫妻。龙虾在营造“和谐家庭”方面,也是模范。

龙虾有一对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大钳子。当然,被夹住,还是生疼。掏的时候,我们小心地紧贴着洞的上壁伸手进去,摸到虾背、虾尾,有效避开了龙虾的抵抗和攻击。

下河摸鱼,每次都会收获三五斤甚至更多的龙虾,有一次,我们居然摸到一水桶,而且个个都是体型健硕,放到现在,是一等的好龙虾。

不下河摸鱼的时候,小孩子喜欢钓龙虾。如同钓螃蟹,随便找根小竹竿、小树棍,一头系一根半米长的细线即成钓具。钓螃蟹还得用青蛙腿,钓龙虾的饵料简单多了,随便把屋檐下的残砖断瓦翻过来,就能抓到一条粗大的青色的蚯蚓,系在细线的一头就行了。坐在小河旁的“水跳”上,河沿上,很快就有动静。不慌不忙提起钓竿,一只、甚至两三只龙虾,用钳子紧紧钳住了蚯蚓。蚯蚓,或许是龙虾平时不易享受的美味,一旦到嘴,便不会轻易放手,钓竿提到水面以上的空中了,它们还没意识到危险,仍然贪婪地夹紧饵料,最终被捉住了。龙虾们当然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箴言。

鲁迅先生说过,虾是水世界里的呆子。在我看来,龙虾尤其痴呆,不管是摸、掏、钓,捉住它们都是轻而易举。

龙虾摸回家,只吃不卖,卖不掉。公社的两个集镇上,都有一些吃国家粮的居民户,平时,鱼虾、螃蟹会买点,但不会把有限的工资用在买龙虾这种“不当菜不顶饱”的食材上。我们自己吃,次数也不多。一是打理起来费事,大人们都在生产队干活,操持家务的奶奶,每天有干不完的家务活,难得空闲下来;二是那时没有十三香或清水蒜泥等烹饪龙虾的方式,除了水煮龙虾,多是裹了面糊油炸,这种吃法花时间不说,油耗太大,基本上没有哪家能承受几次。缺盐寡油的日子,哪敢如此奢侈。很多时候,我和弟弟捧着一脸盆的龙虾兴冲冲回家,奶奶沉着脸,一言不发,端起脸盆,“哗啦”一下,将龙虾倒进门前的小河里,放生了。

就是这样,那些年毕竟吃了不少龙虾。现在,餐桌上出现龙虾,我基本没了动筷子的兴趣。

大道河一带的龙虾,来得蹊跷,去得突兀。上世纪80年代初期,正是盱眙打出龙虾“金字招牌”的时候,大道河的那些小河、池塘里,却龙虾数量锐减,有的地方竟然绝迹了。无他,土地承包后,农民种地舍得用农药了,小河里到处都能看到印着头骷髅的空瓶子。

想不到对水质要求并不高的龙虾,在污水沟里也能存活的龙虾,最终敌不过水中肉眼看不到的农药残留物。

2024年3月26日于湾山

作者简介


赵桥,江苏句容监狱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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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风雨薇、绿柳
julichuanmei@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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