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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雪后晚晴 2024-04-12 发布于浙江

《红玫瑰与白玫瑰》剧照 

陈冲与赵文瑄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此句算是张爱玲小说的经典金句了,连同着红玫瑰、白玫瑰、白月光、朱砂痣都成了经典、悠久的意象。红白玫瑰是影视剧里常见的女性角色设定,提起此,脑海里总会浮现诸多的红白角色大战。在红白之间,总是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最初叫作振保。

01

假圣人佟振保

振保是张爱玲小说中不常见的男性角色,这篇小说更是不常见的以男性角色为视角展开的。

张小说中,男子多是出自富贵人家的。比如,范柳原、乔琪乔、世均等等。而振保是个平民出身,靠自身能力挣出了一份事业,类似于现在的“小镇做题家”。这样的人活得谨慎,怕出错,便常常克制欲望、延迟满足。

他将生命中的两个女人比作红白玫瑰,一个是热烈的情人、一个是圣洁的妻。危机来临时,他能从与红玫瑰王娇蕊的热恋中抽离出来,摘个干净。在母亲希望他结婚时,他便选择安静贤惠的白玫瑰孟烟鹂。婚后,因为烟鹂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便去宿娼。

看女作家写男性视角实在有趣,那些以男性身份透露的心理可以读出女作家的暗暗嘲讽。
比如:张爱玲写“婴儿的头脑与成熟的妇人的美是最具诱惑性的联合。”这句便是现代人说的“胸大无脑”。

她还写“男人憧憬着一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就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唯有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他才能够忘记她的灵魂。也许这是唯一的解脱的方法。”作者将振保的想法直观、戏谑表达出来,使人读起来暗暗发笑。

他是典型的既要又要的人,这样大多什么都得不到。他没勇气留下他的红玫瑰,满足他肉的欲望,也无法好好对待他的白玫瑰,致使她早早枯萎。

他是个虚伪的人,压抑欲望,延迟满足,而这恰恰使事情到达他想要的反面,导致他陷入与其想要塑造的社会形象相反的堕落。

02

红玫瑰与白玫瑰

我们重点聊聊王娇蕊。王娇蕊同样是张爱玲小说中不常见的女性角色,她既不缺爱也不缺钱。有个up主这样评价王娇蕊“做人不缺爱,做爱不缺人。”

她貌美、贪玩、好吃。与佟振保不同,她像个馋嘴的小孩,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她是个真人,这恰恰是她可爱的部分。

王娇蕊出生在一个华侨家庭,在伦敦读书时是个交际花,送去学校也是为了挑选丈夫。玩得名声不好了,便找了个人结婚。她是振保朋友王士洪的妻子。王先生出差,振保租了他家的公寓,两个人就勾搭上了。振保认为一个任性的有夫之妇是最安全的。

张爱玲写他们调情。
娇蕊放下茶杯,立起身,从碗橱里取出一罐子花生酱来,笑道:“我是个粗人,喜欢吃粗东西。”振保笑道:“哎呀!这东西最富于滋养料,最使人发胖的!”娇蕊开了盖子道:“我顶喜欢犯法。你不赞成犯法么?”振保把手按住玻璃罐,道:“不。”娇蕊踌躇半日,笑道:“这样罢,你给我面包上塌一点。你不会给我太多的。”振保见她做出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果真为她的面包上敷了花生酱。娇蕊从茶杯口上凝视着他,抿着嘴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支使你?要是我自己,也许一下子意志坚强起来,塌得极薄极薄。可是你,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给我塌得太少的!”两人同声大笑。禁不起她这样的稚气的娇媚,振保渐渐软化了。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振保靠在阑干上,先把一只脚去踢那阑干,渐渐有意无意的踢起她那藤椅来,椅子一震动,她手臂上的肉就微微一哆,她的肉并不多,只因骨架子生得小,略微显胖一点。振保笑道:“你喜欢忙人?”娇蕊把一只手按在眼睛上,笑道:“其实也无所谓,我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振保笑道:“那,可有空的房间招租呢?”娇蕊却不答应了。振保道:“可是我住不惯公寓房子。我要住单幢的。”娇蕊哼了一声道:“看你有本事拆了重盖!”振保又重重的踢了她椅子一下道:“瞧我的罢!”娇蕊拿开脸上的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倒也会说两句俏皮话!”振保笑道:“看见了你,不俏皮也俏皮了。”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我在看的时候会想谁能抵抗王娇蕊呢?她最擅长撩拨男人,以她的话说是只会这一样本领,便不能放着不用。但这“坏女人”上了振保的当,全心全意爱上了他。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最爱是自己,这种情况下是可以果断抛下她的。

王娇蕊是大多男人都会喜欢的情人,但这样的女子又只能做情人,做老婆的话,他们是消化不了的。于是,振保选了如白纸般的孟烟鹂。
烟鹂是笼统的白,简单到没有性格。订婚、结婚,一切被推着走。婚后,振保渐渐嫌她没情趣、没性格、没成长,于是经常宿娼。

在主妇这项事业上,烟鹂并不成功,她性格不活泼,振保也并不把交际带回家。婆媳之间也未能处好,对于佣人也拿不出女主人的样子。一个得不到丈夫的爱与尊重的主妇又如何做好这些呢?她是振保娶回家的摆设,这朵白玫瑰还未盛开就枯萎了。

红白玫瑰是对于振保而言,更何况连玫瑰都是振保之前有过感情的女子。他以自己为主体,将女性粗暴地一分为二,只为满足自己不同的欲望与需要。
我始终认为人的性格是流动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人。讽刺地是,振保的红白玫瑰后来的变化。

多年后,振保再遇到王娇蕊。在公交车上,她带着孩子去看牙医。她老了些、胖了些,再婚,继续她的爱。她身上的热烈娇媚褪去,散发地是尘世的安稳的妻子与母亲。摘一段很经典的对话。
娇蕊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振保冷笑道:“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娇蕊并不生气,侧过头去想了一想,道:“是的,年纪轻,长得好看的时候,大约无论到社会上去做什么事,碰到的总是男人。可是到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再见时,娇蕊的变化很大。从前,她觉得自己只有玩男人这一项本领,可这时她已明白除了感情,这世上总有别的。王娇蕊的转变,恰恰是热烈的情人到圣洁的妻子的转变。

而烟鹂是另一种。在家里常常听无线电是因为孤独,要有人声伴着,便秘是性压抑的暗示。于是,烟鹂出轨了。振保瞧不上她的出轨对象,是个年纪轻轻就驼背的裁缝。当然,他最受不了的是他圣洁的妻在家里偷人。

03

结语

书名便是《红玫瑰与白玫瑰》,但这红白玫瑰里,却可以隐隐看出作者对其的讽刺:对男主角的嘲弄,对世俗将女子粗暴地一分为二——圣女与娼妇的批判。

然而这两个意象的长久运用仿佛暗合了振保的心思。但在众多的国产剧里曾国祥所拍的《七月与安生》是对这种二元对立的超越。下篇聊。

PS:最后去找电影的剧照才发现白玫瑰孟烟鹂的饰演者竟然是性感女神叶玉卿!这个反差恰恰对应了我想说的主题。演员当然是百变的,而作为普通人也不应该被直接标签化。叶玉卿的这一面好像更让人惊艳,而这也和我下一篇想聊的内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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