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养着

卡夫卡有一句悲观至极的话：“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我在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则是：一切障碍在摧毁我。”我没有手杖，我想得其中道：我和障碍在一起。

巴尔扎克是个拉伯雷式的人物（事实上，拉伯雷也正是他最推崇的前辈），胃口极好，生命力旺盛，阅读他的作品，很容易就能体验到莫言所说的“鲸鱼精神”，“鲸鱼躯体笨重，和平安详，按照自己的方向缓慢地前进”，“在深海里，孤独地遨游着，响亮而沉重地呼吸着，波浪翻滚着，血水浩荡地生产着”。这样的庞然大物，当然是摧毁了很多障碍，但离“一切”还远着呢。巴尔扎克一辈子都被巨额债务压得透不过气来，他的爱情和婚姻也充满痛苦，最让他丧气的可能是，他的身体最后也无法支撑他的勃勃雄心，只活了短短的51岁。

反而是卡夫卡的这句话更具真理性。确实，一切障碍最终都将摧毁我们每一个人。里尔克说，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其实，最终都是挺不住的。

奇妙的汉语里有个奇妙的词：养。对于我们无法克服的障碍，我们就养着它，和它和谐共处，尽量相伴得久一点。

先说最简单的养花养宠物。盆栽植物和小猫小狗一般都只能陪你一段时间，我们无法破译它们的永生密码，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熟悉它们的生活习性，让它们多陪我们一段。

养病也是如此。专家告诉我们，只要活得足够长，总是会得癌症的。战胜病魔之类的话，固然豪迈，但其实与事实不符。病魔最终都会战胜我们。我们可以像养花养狗一样，逐渐熟悉病魔的脾性，让它们对我们好一点。

养老、养生，甚至是养孩子，都要好好养，慢慢来，别着急。

最终还是应了笛卡尔的名言，“不求克服命运，只求克服自己”。

本期播读：曹烨琼；配乐：张艺馨。谢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