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春耕时 刘方 节令过得可真快，不觉间，清明已过，春天也只剩最后一个节气——谷雨，本以为去年所收的玉米因为秋天最后一场雨的补救，收成还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可谁知整整一个冬天玉米行情持续下滑，并没有要上涨的趋势，我便劝夫尽早出手，以便砸在手里卖不出去，而夫总觉得再等等会更好，以至于两个人经常为此吵架，到最后连话都懒得说了，虽然我早已预料到今年春天还会继续下跌，可夫总是心存幻想，认为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来回报一年的辛苦付出，可等今年开春，玉米行情中间出现了小的波动，盲目自信的夫以为还有上浮的可能，而我却持悲观的态度，我认为在大的市场丝毫不容乐观的背景下，上涨的形势已绝无可能，该卖出还得及早卖出，即便不挣钱，落个白搭，但至少可以变现，因为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肥料，种子，翻地，播种，一连串春耕都急需用钱，哪有心思花在这一分半毛上，而夫不甘心，说再等等。可他这一等，竟不知等出个彻彻底底的失望加无望来。把我所有该说的和想说的全部成了泡影，现实的不可救药让我再也无话可说。
春雨一场接一场地下着，今年的春雨比往年更加下得勤了些，以前我可是盼干了眼的盼着这点点滴滴贵如油的春雨，而今我却盼它少下些，因为玉米受不了热，一热便会返潮，跟着玉米便会发霉发黑，那时，便说是卖个好价钱，连买的人见了都得远躲，那时，真的就成了一堆糟心的废物。又因玉米没有好的存放地，层层叠叠，像小山似的堆积着，密不透风，干是不可能的了，坏倒是一夜的事情，甚至比你想象的远远糟糕。 等雨过后，夫顿时傻了眼，我气得恨不能原地爆炸，瞬间灰飞烟灭，从此，不再过问人间事。春未尽，却又多出一处伤心事，无处诉说。 虽然生命本就有它自己的图案，我们只不过都是临摹，可这临摹终究是太过残酷了些，让人不忍直视。 接下来的玉米便像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夜之间成了败柳残花还得低声下气卑微的去求别人成全的惨狈模样，如今已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任由他人贬低和评说，我闭口不言，事情总有它的因果，既然错过了机会，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它覆水难收，浩荡东流去的无情命运，最烂的果，扔了也不必可惜，只是看着一车车远去带着怨恨哭泣的玉米，我站在无声的春风里，被风沙迷了眼。但我回不得头，我知道，此生最不愿意的事便是回忆过去，因为一路跌撞而来，我生怕一回头便会看到旧日满目的断壁残垣，触目惊心，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无论对错，我只想迎面走下去，对我来说，活在当下，过往不忆，就是最好的活法。 夫像是扔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看着腾清的空地，竟轻松地常舒了一口气，傻子般的自我乐呵起来，我的周身却在此时如十万烈火在熊熊燃烧，我真的想上去冲他吼叫，问他笑意何来，可我连看他都不想多看一眼，又哪来说话的道理，我觉得和他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动一动嘴皮都是多余，心，也随之暗淡下去。与夫生活，我总觉得彼此之间像两条延伸的铁轨，可以同行，却始终无法汇合，他的执念太深，又不肯灵活变动，到头来，总是碌碌一场空。 但节气已在眼前，有些话不能不说，我问，今年打算怎么办？还是种玉米？夫答:不种玉米种什么，我想起一直以来窝在心里的火，怒怼道:种你！是的，我真的想把他种进去，也就了了我这么多年对土地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纠缠，我明知道每一粒种子都能长出根，发了芽，开出花，结了果，可年复一年因此产生的各种不稳定因素以及意料之外的意外，如网交织的盼望失望希望绝望彼此碰撞，我身累心累，却无处逃脱。夫自知理亏，无言分辨。我看着早已拉回来了的一堆肥料，丝毫没了兴致。 而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再多的争吵已于事无补，地还在承包的期限内，不种不行，春天下种已成定局，错失良机是人为而非天意，强打起精神对春天发出最诚挚的邀请，准备选地播种，不问收获，只有耕耘，抬头看桃树杏树梨树的花苞已挂满枝头，只待一夜春风便会陆续绽开，且容我收拾好这落尘的心情，在春暖花开之际，迎接又一年的春耕。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