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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看见父亲，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是我的常态。这一切只因我的妈妈生了7个女孩。妈妈有罪，而我们这帮女孩同样有罪，且在爸爸奶奶看来，罪无可赦。我看尽别人脸色长大，知道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生活所迫，我从原来的胆小懦弱，变得坚定勇敢，凡事未雨绸缪，提前计划。后来我遇到老公，嫁给他仅仅因为他没有不良嗜好。婚后为了能陪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我们拼尽全力开早餐店。为了做好生意，我生生把腿磨短了两厘米……我叫赵娜，今年38岁，是黑龙江绥化一个早餐蛋糕店老板。我成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妈妈前后生了7个女孩，我是小四，小六从出生就送人了。小七出生后，爸爸对于生儿子的梦想彻底破灭，经常酗酒后家暴妈妈。我曾亲眼看到爸爸扬起手掌大的石头砸向妈妈，妈妈的太阳穴顿时血流如注。妈妈一手抱着七妹，一边招呼在不远处已经吓瘫的我。那时我8岁。爸爸经常追着打妈妈，妈妈抱着七妹，领着五妹和我到处躲藏。我们曾躲过柴火垛、破屋、茅厕，还曾躲到奶奶的土豆窖里。爸爸在窖外的一声大喝，吓得我抖如筛糠，直接尿了裤子。那时我9岁。在我的童年里，爸爸是恐惧，是噩梦，似乎没有比这更惨的，但其实还有。很多人劝妈妈把我们姐妹送人，也有人劝她再嫁，毕竟她当时才37岁。可她没有，她说不能让我们失去爸爸，再没有妈妈。妈妈带着大姐、二姐、三姐和两个不到学龄的妹妹投奔了在大庆的舅舅家。而我因为在读三年级，妈妈要把我留在奶奶家，我死活不同意。可她说让我多学点知识，我最后哭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命运面前，我又一次深深地感到了弱小无助。“眼珠子都没了，要什么眼眶子！”我至今记得奶奶的这句话，我更记得她坐在炕边上愤恨的眼神和厌恶的表情。或许在她看来，爸爸的离开，我们都是凶手，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奶奶不喜欢我，我也怕她。每顿饭我只敢吃一个馒头，每天晚上我都抱着枕头哭着睡，枕头从来都是湿的，没人心疼更没人安慰。我也想努力表现让奶奶喜欢，可一切都是那么徒劳，因为我的性别无法改变，因为我的爸爸无法死而复生。可黎明来了，我又期盼黄昏，因为昏昏沉沉的黄昏里可能会走来我朝思暮想的妈妈。她可能坐了一天的大汽车从大庆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我。每天下午放学，我都会蹲在奶奶家的大门口，穿着破旧的衣衫等妈妈。我坚信妈妈一定会从大汽车上下来，她一定牵起我的手，慈爱地说：“娜娜，妈妈接你回家。”那件棕黄色的旧外套，长长的头发，那双黑色的布鞋，是妈妈！是我朝思暮想的妈妈！妈妈来接我了！我的世界瞬间亮了！我不顾一切冲过去，紧紧抱住妈妈，趴在妈妈怀里，妈妈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熟悉，我泣不成声。我抓着妈妈一刻也不松开，晚上睡觉也紧紧抱着妈妈，我不敢睡着。我怕我一闭上眼睛，妈妈就会离开我。可第二天妈妈还是走了，因为大庆还有我的姐妹，因为我还要留下读书。我哭着求妈妈我也可以不读书，我只要和她们在一起......可妈妈不同意，我又一次被丢下了。我追着大汽车跑，汽车跑得真快啊，我跑麻了腿，摔了一身泥，哭得喘不上气，却怎么也没有赶上。我终于知道，求不来怜悯，求不来温暖，哪怕对方是我的妈妈。半年后，我去了叔叔家，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我在奶奶家的处境。虽然叔叔家有好几个孩子，但叔叔婶婶还是对我很好，我倍受感激。我像一朵石缝里挤出的小花，历尽艰难终于得到了阳光的垂爱，我贪婪地吸收，深刻的自卑，努力的表现。只有这样才能不失去短暂的温暖。五年级时，两个妹妹到了上学的年纪，妈妈又带着姐妹从姥姥家回来，于是我又有家了。但是因为家庭困难，每次缴费都让妈妈左右为难，初三我就辍学了。多年后，我从舅舅口中得知，当年妈妈狠心把我丢在奶奶家，其实她偷偷哭了无数次。同时她为了养活我们姐妹6个，一年365天没有空闲的时候。春天卖大碴粥、苞米饭；夏天卖粘苞米；秋天卖饭包、柿子；冬天卖冻货，过年卖对联……。她像装上马达一样吃尽了生活的苦，却没人知道她心里的苦。16岁，我做了饭店服务员，18岁时遇到了我的老公，他比我大5岁，是饭店厨师，我们相爱了。别人问我，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帅嫁给他？我摇头，帅有何用？他吸引我的远远比帅珍贵一万倍。因为他不抽烟，不喝酒，而且脾气好，所以他不会打我，我不会过我妈那样的生活，我的孩子也不会像我小时候一样时刻生活在恐惧之中。这是我择偶的唯一标准，至于帅，只是赶巧而已，不值一提。“你不同意，我们就不回去了，他就是我想找的人。”我坚决又肯定。这些年的历练，我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我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结婚我没要彩礼，婆家给了两万。我心里清楚，即使没有这两万，我嫁的依然是他，只能是他，因为他身上有和我父亲截然不同的东西。儿子出生时，婆婆去世三个月，妈妈再婚一年多。我只能边工作边带儿子，而老公因为是厨师回到家都半夜了，所以基本都是我在照顾儿子。当时我在商场卖衣服，不允许请假，我都是最后一个去幼儿园接儿子，碰上晚班下班时都晚上八点多了。深夜如墨，繁星努力照亮每一个晚归的人，我匆匆赶到幼儿园时，儿子早就睡着了。看着儿子稚嫩憨睡的小脸，我心如刀绞，仿佛看到了自己童年无数个在大门口等待妈妈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回到黑漆漆的家，别人可以坐下一起欢欢乐乐地吃饭，和和美美地聊天，可我还要做饭，要带孩子，还要等老公下班。赶上孩子生病，更是如此，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我觉得我有了家，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内心孤独、阴冷的童年。每当夜深人静，我环顾出租房，感觉不仅房子是租来的，生活好像也是租来的，否则为什么没有温暖，没有依靠？我儿时被丢下的经历，还要儿子再尝一遍吗？绝对不能。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怎么改变？空荡荡的房子没有给我答案。儿子4岁那年，二姐生了二胎，她想把经营6年的早餐店转出去，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长了草，想接手。可老公不同意：“早餐店太累了，没有毅力根本坚持不下来。我一个月1700元，你1200元加提成。我们虽然不大富大贵，但是足够生活了，别折腾了！”他说的没错，很多人可能都这么想，也都这么做，可我不愿意。在听到二姐想把早餐店转给我那一刻时，我已经动心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改变生活的杠杆了，我要撬动我们的生活。“我不想我小时候受的苦让儿子再经历一遍，我宁可少赚钱，也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我们要一直陪在身边。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儿子需要什么，这次我不会放弃。”老公被我说服了，他同样心疼儿子。我们回到老家尚家镇接手了二姐的早餐店，但是转让费3万元还欠着。舍不得租房，我们就在店里盘了一铺小炕，那炕小到晚上一不小心翻个身，就很难再躺平了，但天天和家人在一起，我踏实。当时镇上有6家早餐店，那些店主年龄大且都有经验，他们看到我和老公回去接手店面，都等着看笑话。其实不光他们，就连亲戚朋友也不看好我们：“你们俩白白嫩嫩，指定没吃过苦，干不住。”“还穿高跟鞋呢，打扮这么洋气是干活的人吗？”“年轻人有几个能吃这个苦的，肯定干不长......”他们不知道，所有人的不信任恰恰激励了我。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干倒他们，就是干不倒，我凭年轻也能熬黄他们。我把高跟鞋一丢，裙子一脱，穿上工作服，挽起袖子开始了拼命般的工作。我和老公每天凌晨两点就从被窝爬起来备餐，就是为了赶在他们前面；人家家里有事，过节就休班，我365天全年无休，停电我就用煤气，反正人马不歇；人家要么油条，要么包子，我必须花样多，给顾客足够多的选择。总之，我不允许任何时候自己偷懒，我拼了命地样子让所有人都闭了嘴。镇上的早餐店五一、十一最忙，忙的时候生意自然不必担心，可到了农闲，农民一天只吃两顿饭，生意就会差很多。考虑到天冷时当地人喜欢吃甜食，我上了蛋糕点心。其实当时农民过生日做蛋糕的不多，我上的时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但我觉得生活肯定越来越好，蛋糕将来会有市场。果然，后来蛋糕越来越普及，我选对了。做生意，凡事就是要考虑在市场前面。功夫不负有心人，本来打算一年还清的转让费半年就还了。这代表这个店从此就是我的了，我说了算了。还钱的那个春节，我坐在小炕上，盘起双腿看春晚，老公在厨房忙活，儿子坐在我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心里温暖得直冒泡。这就是我儿时奢望的生活啊，全家人相亲相爱，天天在一起，而且还有钱赚，我感到特别满足。店铺地势低，一下雨就积水。有次半夜下了大雨，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直接水漫金山了，面、米、家电都泡在了水里，我们三口的拖鞋好像小船一样在水里飘来荡去。我和老公急着疏通水，抢救物资、家电，儿子却在水里拍手称好，甚至有模有样地练起了游泳。本来着急的我们一下被儿子逗乐了，也不急了。有家人的陪伴，所有的苦都不苦，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老公经常说我太能笑了，其实这是他们给我的底气。幸福的家庭能抵御一切，我庆幸童年缺少的东西，长大后蜂拥而至。生意越来越好，可我还想做得更好。看到比较火的包子、烧饼，我就想研究。自己研究的不满意，就想高价去学。可一向求稳的老公直接火了：“你疯了！学费5000？学包子还是学抢劫，咱家一天也卖100-200个包子，这学费什么时候能赚回来！不行！”“他们能行，我为什么不行！不走出去怎么能干得更好，不学习怎么进步？我想干的事，拦我也没用！”我也火了，做生意就得未雨绸缪，我对自己有信心。我去学了，而且还得老公笑呵呵送我去。当时嫁给他，就是看中他的这一点，脾气好，疼我。他们教得不认真，但是我学得认真，他们随便一说，可我一教就会，回来就用上，效果直接翻倍。再后来我去学习，老公二话不说开车就去送我。他说他相信我的眼光，喜欢我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样子。我心里偷笑，我哪里说一不二，我这是被生活逼出来的，他是没见过我吓尿裤的样子。经过多年的打拼，2018年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店面。这个120平的新店面，比原来整整大了一倍，一楼开店，二楼住宿。店面向阳，几乎每一个房间都被阳光铺满。我知道，被阳光铺满的不只有房间，还有我多年来渴望光照的内心。在新店面里，我们姐妹经常聚会。欢快的笑声从一楼传到二楼，又从二楼盘旋到空中，没有人看出我们曾经经历过阴霾。现在，我们姐妹六个做生意都当了老板，个个活成了女人中的大哥，我们还找到了小六，小六也很优秀。别人羡慕我妈泼天的富贵，可我妈和我继父还住在农村，他们喜欢农村的生活。我37岁生日时，他们特意从农村赶来，继父还给我500元钱，逼着我去买衣服。我买了衣服换上，老两口笑得比我还开心。儿子在我和老公的陪伴下长得高高大大，体贴又懂事，生活终于对我彻底敞开了幸福之门。有人劝我，“你现在赚钱了，安心当老板娘就好了，每天逛逛商场，做做美容，健健身，干嘛还这么辛苦。”我笑了，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忙碌，喜欢干活，我就想把生活抓在手里，心里踏实。还有人劝我：“你看你一年四季就那几身破工作服，买几件像样的衣服，有个当老板的样，你才30多岁正是美的时候。”我也无奈，我就是喜欢朴实，不喜欢花里胡哨，我就喜欢把钱揣在腰里，有底气。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其实我还要感谢一个人，我的店员大姐。大姐比我大10岁，跟着我干了10年，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亲人。她把店里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除非不得已，否则从来不请假。大姐有事真护着我，遇到挑刺占便宜的顾客，大姐比我还着急。我和老公，大姐拧成了一股绳，成为一个铁三角，横扫一切和我们宣战的同行，成了镇上唯一的早餐店。但是居安思危，我又开始做短视频了。我妈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你把家里那点事说不出去丢不丢人，我看你赚钱不知道磕碜了！”就连最懂我的儿子，也转身就走：“别拍我！”我冷笑，小样，早晚有你们追着我拍的时候。如我所料，虽然拍短视频很繁琐，但粉丝越来越多。更关键的是，很多人看我的视频想来学习，全国各地都有，甚至还有在国外做餐馆的。在广大粉丝的要求下，我开始了早餐培训。每一个学员我都真心对待，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从吃住到学习无不用心。我小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发誓不让别人看我的脸色，如今我做到了！看着店员学员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宛如一家人，我心里感慨万千，想起了童年那个心惊胆战的家，发火前压抑沉默，发火时墙倒屋塌，发火后撕心裂肺。虽然花15年，我才走出来童年的阴影，但是走不出爸爸的记忆……爸爸，虽然我已经记不起你的样子，虽然我曾经那么怕你，可我永远无法忘记你，如果你在我面前，我一定冲上去紧紧抱住你，夺下你手中的那瓶农药……真实人物采访：我们无法体验不同的人生，却能在这里感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