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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热饮→不得行而欲行 | 孟英类案②

 熙越 2024-04-15 发布于上海

孟英有则医案【1】,病人服用一剂后,从神昏不语,转为谵语滔滔不绝,服用二剂后,又忽而大渴而喜极热之饮。病家认为是药用错了吧,孟英运筹帷幄,说再服一两剂就可以换方了。

果然这第三剂下去后,病人即得胶痰吐出;第四剂后,大便通下,舌头也能伸出来了,神识渐清。而后,孟英再予以更方。

这让我想起一位朋友曾和我说起过,她某天晚上突然感觉大渴,且必须喝热的,一杯接一杯。这天的半夜,确切地说是第二天的凌晨,她突然醒来,从鼻腔中排出两大口瘀血黏痰。在此一个月前,她曾因XG发过高热。

她之所以对那晚的渴饮印象深刻,是因为她一般不太口渴,更别说是这种大量的畅饮了,当时还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为什么。

孟英的医案提供了这背后的原因,确实与后来的排邪有关。

我们从这则医案可以推知,孟英必然常常遇到类似的情况,因而他能淡定处之,料事如神。

我以前在多篇文章中借孟英的医案提到过,以欲热饮来确定寒热,是中医诊断的一大bug。比如《知识点较多的一则医案》、比如《升降因果链》等。

近期的《孟英用葱须》篇,还原了《金匮》旋覆花汤的原意,由于血亏而气行不畅,气滞血少而造成瘀血,瘀血阻络而气更难行,因而欲蹈其胸上,因而欲热饮。

热能行气。人体自欲通行,而不自知。

1正气(气血阴阳)不足→2气不行→3气不化→4生成有形之邪→5实邪阻滞气血流通→6气郁生热→7热耗正气(气血阴阳)&8邪碍正气(气血阴阳)…

欲饮热,只能说明其中的2或5,即气机受阻非常严重。

但其本身并不足以解决1至8,甚至还会因为助热或伤正,而加重此链条的恶性循环。

比如医案【2】里,病人患痰嗽气逆,只有喝姜汤才觉得胸口舒畅。医者都因此认其为虚寒证,连投温补之剂,导致病人咽痛不食,苔色灰刺,便秘无溺。这时再求孟英诊之,已是脉至双弦,按之索然,毫无胃气了,无胃气者死。孟英悲叹道,此人喜喝姜汤,只不过是因为痰阻清阳,怎么能仅凭这点就断为寒证?!

也就是说,欲热饮为气阻较甚,且自身欲求其通,但具体用药仍须足以撬动改善整个因果链。

在医案【1】里,是病人患外感后,耳聋不语,昏不识人。属于郁热内扰,闭塞清窍,应该要给郁热以出路。但众医前后叠进犀角地黄、牛黄清心、复脉汤等滋腻血分药,致气更闭而郁热更甚。同时,因气不化津,热又蒸液,导致黏痰滋生内困。

于是脉滑数,舌不能伸,苔色黄腻。气阻于上而下不流通,小便自遗,大便秘结,胸腹按之不柔。气有升无降而无法入睡,已有四昼夜。

孟英以化痰泄热法治之,随着实邪的松动,气机开始转畅,郁热也随之透出,热势外达则谵语滔滔。再服则实邪已有欲出之势,但欲出未出,因而病人欲饮热,来助气行。三服则彻底顺畅排邪。

类似的医案还有:

医案【3】

病人体丰,腿酸胸闷,上身壮热多汗,头痛畏风,腰下无汗,二腿不温,苔色腻黄,渴须热饮,脉来滑数,彻夜无眠,或疑其虚。

痰热阻气于上,不能有效流通下达。一身之气,升而难降。因痰阻气甚而欲热饮。

孟英说病人素体痰阻气郁,这次感得温病,又兼挟湿滞,导致一身气机格拒不通。既不能补,更不能用温升法,而是要予以开降。

即予以化痰行气降气泄热方。病人服用后,气达而热透,浑身发斑。继而吐出冷痰,大便泻下胶痰。

无形之郁热与有形之痰结,先后得以排出后,病人的垢腻苔才开始退去,气机顺降而二足渐温。再进行善后调治。

医案【4】

病人周身麻木,四肢瘫痪,口苦而渴,痰冷如冰,气逆欲呕,月经延期,腹胀。只有频饮极热姜汤,才觉得畅适些。久服药而不愈。

孟英诊其脉沉弦而数,便问她:小便是不是热如火?是不是偶尔发厥?病人都回答是。

这仍然是个痰热闭阻证,痰阻气血而各种异常,痰阻气不得降行而气逆。之所以感觉痰冷,是因为这块痰结本身无法被气所流通。由于气阻严重,而欲饮极热姜汤,但如此并不能解决问题。

孟英化气痰热,降其逆气,并送服当归龙荟丸,从大便泄热以釜底抽薪。如此加减而病人渐渐痊愈。

医案【5】

病人患感冒后一直没得到妥善治疗,迁延半年后,痰多气逆,肌肉消瘦,凛寒善怒,耳鸣腰痛,卧即火升,总是梦到战争,众医只知补虚,久治无效。

孟英诊其脉弦细,而左寸与右尺甚数,右寸关急搏不调。再看病人颈垂不仰,气促难言,舌黯无苔,面黧不渴。

孟英说病人本有积热,先后经过外感(未能有效清解)、温补杂投,导致营津受烁,肉削痰多,升降愆常,火浮足冷。

以清肺涤痰、柔肝泄热、壮水制火、宣中降气为治,间隔使用龙荟丸以釜底抽薪,或紫雪丹搜逐隧络之留邪。

如此服用三剂后,病人突然舌上满布黄苔。孟英说这是“蕴热渐泄”,随着气机的转畅,之前被补药封固的痰浊真相得以外显。

再服用几剂后,病人也是如同医案【1】那般,突然渴喜热饮,孟英认为是伏痰渐化。后来慢慢向愈。

医案【6】

病人素体阴虚,某年夏天患疟,久不愈,医用补养法,导致不知饥饿不欲饮食,欲噫气而不畅,大小便都很艰涩,同时喜欢喝滚烫的水。

孟英诊脉缓涩不调,按其胸次坚而不柔,舌上满布干黄薄苔。他说此证本为气机郁结,在痰滞未行之时,怎么可以使用补剂呢?

于是展气化痰降气为治,四贴而愈。再改用调养法,以善后。

医案【7】

病人患疟,寒热往来,前医投以小柴胡汤加姜、桂,无效,再改用四兽饮与截疟法。病人反而越来越怕冷了,而且饮食不进,只能喝烧酒与姜汤,且必须围坐在火炉前,盖厚重的被子。同时,胸腹痞闷,总想用热的东西去熨烫。但即便饮热熨热,仍然还是冷气上冲,频吐黏稠痰沫。

孟英诊其脉沉而滑数,苔色黄腻不渴,便溏溺赤。说这时暑湿之邪失于清解,复以温补之品加重了气机阻塞,酿成痰饮,盘踞三焦。因而喜热熨热以助气行。

遂以与大剂苦寒,用芦菔汤煎,以化痰降气泄热。病人渐服而渐不畏寒,痰渐少,谷渐增。再转用甘凉善后,而得痊愈。

医案【8】

病人患疟,大渴而喜热饮,脘闷脉伏,苔腻欲呕。

孟英说这是蕴湿内盛,暑热外侵,法当清解。但脉证如是,乃痰阻气道使然。仅仅清凉无益,但用温药更不行。

于是先以礞石滚痰丸先为开导,釜底抽薪,通降逆气。病人服后痰出甚多,气机转出,脉即见弦滑而数,呕止胸舒,苔形黄燥。孟英再转用化痰泄热法而安。

医案【9】

病人在路途中受到惊吓,汛行发热。孟英先以开郁豁痰宣气清热法以下其火。病人双足得温,但仍舌绛神瞀,谵语撮空,自言魂不在身。脉甚滑数,是痰热胶结,营津受烁。至今尚未更衣,急需濡导,于是改用润通法以下其便。

得大便通行后,热退舌润,神清,并出现了渴喜热饮。之后,韧痰频吐,杳不思食,小便艰涩,且易呕恶。可见气机转畅的过程并不顺利,于是孟英再用化痰通降法,而得病人饮食渐进。

如此再经过十天左右,大解复行。随之,嗽出痰来,四肢汗出,悲伤欲哭,得噫气出,才终于一身舒畅。善后而愈。

医案【10】

可参《知识点较多的一则发热医案》,有对此案进行通讲。

综上可见,孟英笔下的喜热饮,基本都是痰热阻气所致。因气机受阻,欲行不得行,而喜热饮甚至滚烫之饮,以通开气机。

从这个症状中,我们只能得出“气阻甚”,而不足以就此断寒热。但由于思维定势,人们往往直接将其定为寒,而导致后续更为严重,甚至不治。

希望这些类案,能拓宽临证的思路。

注:请学习医家的理法,勿拘泥医家的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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