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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人都应该读一读这本书

 长光里 2024-04-15 发布于广东

《归潮》是潮州作家陈崇正写的一本长篇小说。小说讲述了潮州一个村庄几代人的故事。从民国一直到现代,从潮州一直到东南亚,时空跨度很大,人物繁多。

但书很好读,我只花了一天就读完。读完就很想加一下作者的微信。后来想想算了,万一作者是个讨厌鬼,坏了我对这本书的好感可咋办?不如先写一些我的感想。

我不是个书评人,说不出什么结构、风格、笔法之类的专业术语。就像不是美食评论家,分析不出一道菜的刀工火候配比。

但出版了的书,也像饭馆里的菜,读过的人自然有发言权。即便是普通食客,如果说出“这菜让我想我妈了。”也不失为一种评价。

而《归潮》读完,我想说的也差不多这意思,这书让我想起了很多细碎的记忆。

我有个大舅在香港,在最困难的时候,外婆一家的生活几乎都靠他接济。除了钱、弟妹的衣服、各种用品,甚至猪油……

改革开放后他曾回来过一趟。那时我很小,感觉外婆家像过年一样。那时的说法,家里来华侨,言外之意就是来了个大款,很了不得。

大舅寄钱的事一直持续到我外婆去世。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我外婆亲生,而是外公第一任妻子的儿子。还有,他在香港不过是个银行的小职员,并不是什么大款。

类似的故事,在潮州,随便走进一座村庄或一条巷弄,随手都能抓出一大把。但大多数人知晓的似乎跟我差不多。至于这些人当年为何过番?如何过番?在番畔经历了些什么?却似乎是一片空白。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这种无知或许只是一种遗憾。但对于一个城市来说,这种无知,却是不应该的。

我是在工作后,才有机会去到“番畔”的。

在吉隆坡,一个姓许的阿叔跟我讲起他去往马来西亚的经历。

当时他的父亲在那边做生意,而许先生不过是送母亲过去,几天后就要回家。然后战争爆发,他被阻隔在了那里,一留就是几十年。

许先生形容自己像个游魂,六七十岁的年纪,依然没能接受自己是马来人的身份。但再回家乡,却也物是人非,成了客人。

在柬埔寨金边,一个大排档的潮人老板向我们讲述他如何在红色高棉的大屠杀中逃亡。等回到家见到母亲时,自己的灵位已经摆在了厅堂。

还是在金边,我去过一望无边的潮人义地。

那些潮州制式的墓碑,写着一个个我熟悉的地名。这些曾和我们出生在同一片土地的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似乎已无从知晓。他们的故事,也被埋在黄土下,如墓地一般沉默。

在香港,曾有幸采访了陈伟南先生。他说人们都以为华侨有钱,却不知多少过番的人,连香港的地面都没踏上,就被淹没在海里。

他还讲述了旧时的香港。写批的、寄东西的、接济新番客的,熙熙攘攘,一派热闹……

这些故事很多,只是在今天,已经不太为本土的潮州人知晓。

但这些历史是很难写的。

就像我试图还原我听过的那些让我感动涕零的故事,复述下来,却是干巴巴的文字,完全没有了我聆听时的感觉。

又比如,其实书写侨乡历史的论述性的文章不少,但再准确的史料或详实的数据,依然缺乏温度。

宏大的叙事无法搭建起跨世代的情感的链接,但太过具象的个人史又常追索无门或容易流于细碎。确实都是难事。

而或许,小说在这个时候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有时候,虚构叙事往往更能反映出历史的真实,至少是情感的真实。

《归潮》讲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

在动荡的年代,一个村庄的两家人,过番求生,经商抗日。尔后,有的绕过大半个中国重返故乡,有的则终生被搁置在了异国。然后,在天涯两端,在新的一轮轮苦难中,如何艰地繁衍生息。

时代车轮的碾压下,一个家族被拆分成无数的个体。出走或留守、折返或滞留。或壮烈,或平凡、或剧烈、或无声,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如何死去或活下来。

这样的故事,对于每个潮州人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只不过,当这些平日里只是口耳相传,细碎不全的片段,被以一个完整的故事串联起来时。作为一个潮州人,你才会然发现,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所共有的某种品质,以及这种品质所蕴含的巨大的能量。

《归潮》的好看,恰恰是因为写出了潮州人这种精神特质。就像一道菜,我虽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但却可以肯定的说,《归潮》是道潮州菜,地道。

用菜肴比喻小说,大致是因为,它们都是一种复合的作品。所谓的风味,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有时候,它更取决于读者的感性经验。

就好像“我妈做的菜的味道”,大概只有我说得清。一本小说的潮州味正不正,大概只有潮州人最有发言权。

《归潮》散发出的地道的潮州味,不在于其堆砌了多少潮州历史、民俗、工艺、风物的解说。而在于弥漫全书的那些有意思的生活细节。那些细节,更多时候并不用于推动故事的展开,而像是一种氛围的营造。

我不知道作者是否是有意为之。但我猜想,作为一个潮州人,估计在写这些细节的时候,作者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但又恰恰是这些细节,成了链接起作者与潮州读者会心一笑的密码。我很怀疑,外地的读者,是否能读懂这一层的趣味。

啰啰嗦嗦地写,无外乎是想推荐这本书。希望更多的潮州人能看一看。但其实推荐书很难,不能剧透,也无法剧透。就像推荐菜肴一样,除了“好吃,好吃,真好吃!”,“试过你就知道”一类的话,实在说不出太多。

但书终究不是菜,吃完拉倒。

白纸黑字,十几万字,它确实填补了我对那一段缺乏细节的潮州历史的想像。也在那根连接着潮人历史与当下、海外和本土的情感绳索上又打了个结。

前段时间读了王鼎钧先生自传体的书《碎琉璃》,虽然是旧书,但却很感慨许多历史的被遗忘,特别对于个体生命记录的缺失。

潮州在过去百年间经历的苦难,落到每一个潮州家族身上,都是一部不忍淬读的《悲惨世界》。

《归潮》的主角,一个活到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林雨果。在人生的最后,试图借由录像机讲述自己的人生。虽然琐碎断续,甚至依然难免遮掩。但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一种互文。

绝对的真相或许终究不可寻得,但遗忘终会使我们失却掉身份的确认。或许,当我们和历史现场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之后,也是时候重新回望并且去重拾那些散落的细碎的故事。

诚如王鼎钧先生写在《碎琉璃》中的一段话:

“生活,我本来以为是琉璃,其实是琉璃瓦。
生活,我本来以为是琉璃瓦,其实是玻璃。
生活,我本来以为是玻璃,其实是一河闪烁的波光。
生活,我终于发觉它是琉璃,是碎了的琉璃。”

《归潮》便是难能可贵的一片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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