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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洪侠|又一个外国女作家“闯入”夜书房

 胡洪侠 2024-04-15 发布于广东

这会儿我还是不能很流利地脱口而出这位女作家的名字: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是读张辛欣微博才知道这个名字的,网上一搜,有其作品中译本,于是下单购《无条件投降博物馆》《多谢不阅》《疼痛部》和《狐狸》。还有一种《芭芭雅嘎下了一个蛋》,不知为何,没有找着。

这是我今年经师友推荐“结识”的第三位国外女作家。第一位是科蒂斯·希登费尔德,读董先生文章知道的,于是读了她的《美国夫人》,细心体会何谓“想到哪里写到哪里”。陆灏读了我的那篇《胡洪俠|刚“结识”的一位女作家》后,说我文中用错了照片,误把裘帕·拉希莉当成了科蒂斯·希登费尔德。经朋友介绍他早读过拉希莉,所以熟悉,顺便也推荐给我读。我于是读了拉希莉那本短篇小说集《解说疾病的人》,还写了公号《胡洪侠|原来是这个她,不是那个她》。

前几天,张辛欣大姐在微博上说,作家杜布拉夫卡·乌格雷希奇正在中国的翻译书榜上。

接着张辛欣讲了一个故事:上个世纪90 年代初,她去旧金山参加一个国际作家会议。她原本对这样的会感到厌倦。“我总是一再想到”,她说,“普天之下,各等人中,作家是不是最狭隘的一种?……我们就是一小撮找不到其他残存活法的文字瘾君子?”

这时出现的一个女子改变了她的想法。“而她,开始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那位女子和那些小国的流亡作家一起吃饭。那些人大吃大嚼着,她却吃得文雅,笑得端正。“她没有特别的身段、诱人目光的胸或臀,没有亚洲女人的小巧,没有印度女人的悲剧面孔,没有黑女人服装的色彩艳丽。我敢断定,我没有注意到她,男作家更没有注意到她,就连同在她身边吃喝着的男人,可能也根本没有看到她。 ”

直到轮到她上台演讲时,张辛欣才翻了一下她的简历:童话作者,来自南斯拉夫。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一代知识分子,是与会作家中少数能用英语发言的人之一。她声音柔和,开口就说:

“请你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他穿着 Levi's 牌的牛仔裤,戴着 Sony 的耳机,听着 U2 摇滚乐队,排在买肥皂的长队伍里。他读俄国的陀斯妥耶夫斯基,也读英国的约翰·勒卡雷写的混入中东游击队中的女间谍。……他住的房间墙上贴着一张毕加索,是打外国画报上剪下来的。妈妈敲起墙来大声嚷嚷着, 叫他去打水。他提着桶走上街,穿着少先队服的孩子在公共操场上集体拔青草;有人卖泡在小铁盒里的两枝玫瑰花。星期六早上他参加栽树义务劳动。星期天早上他跟父母一起进教堂。星期一晚上他把女友跟饭盒一起带回父母家。他能换到黑市美元,但是还没找到领护照的那扇门。

“不过,他成功地混进了门卫森严的五星级旅馆,用一个月的收入捧着一杯酒,跟一个从美国来的教授用英语聊起天来。他们谈航天穿梭机,谈爱滋病,谈'民族’或者叫做'种族’之间的血腥的千年争战。谈哥仑布十五世纪向西本是坚信可以达到马可·波罗 200 年前到的元朝中国。

“终于有一天,这个年轻人背着背包登上了火车,一个小时之后,在同一个欧洲土地上一个小车站跳了下来。他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洗着手,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哭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水管子里流出来现成的热水了?” 

张辛欣说,那天所有人都服服贴贴地安静在座位上,听这位女作家讲演。

女作家用下面一句话结束了她的讲演:

“我爱我的国家。因为她很小。”

这位女作家就是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开完张辛欣记述的那次国际文学会议不久,她因批评当局“民族主义”的文化主张,不得不离开她深爱的“很小的国家”克罗地亚,定居荷兰阿姆斯特丹。她曾连续多年站在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者的行列里,无奈天不假年,她于2023年去世。

我很喜欢乌格雷西奇演讲中叙述的那个故事。那个因自来水管流出热水而哭泣的男孩,我觉得我认识他。我要读读她的小说。

今年难道是我私人阅读史上的“国际女作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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